这般想着,西辞目光落在寝殿上。既然以后可能要长住一段时间,且将细枝末节都摸透了。那白檀翼木冰床,月白合欢帐,连着渐变冰蓝夷霜屏风,镶珠鎏金广屏整自然都是她的心头好。
而她最在乎得,当是批阅卷宗的案几。朱笔文墨不可少,且她一旦坐下便疲懒不肯挪动,那案几得是个正儿八经识灵有心的活物才行。能帮她拣笔研磨,挑选书籍,最好还能端茶递水。
纵然如今七海平静,神族仙界亦少有战事,焉知哪日邯穆并着五镜掌镜司便拿着卷宗来寻自己了。
她还记得,当年北顾未出阁时,一直同她商量,要换一副案几。原是三首鸟鱼骨演化的案几不仅不美观,还莫名狰狞。北顾胆小,又言与殿中其他物件不配,与她撕缠了好几十年。
然此案几是个极有灵性的活物,是她父君用了一丹炉的灵丹为酬请来湘水之畔的颐颂仙君所定制的。
每每阅书读卷,案几第一鸟首便自觉给自己拾来书籍卷宗;若遇持笔书写,第二鸟首则化成砚台,自动出墨。因着自己常日需批阅卷宗,研读兵法,故而不曾答应换掉。
也因如此,父君母后则给北顾重开了殿阁。
此刻,西辞坐在千白塔中的这张案几前,想着这白塔既按北顾喜好所建,便断不可能有这等宝贝东西。左右不过这珺林神君睹物思人,案几当是个依葫芦画瓢的摆设,与自己殿中那张不可同日而语。
她瞧着案几上的三首,只手托腮,弹指隔空敲去。
空空荡荡的声响,果真是死物……却不料,猛然间,一抹朱墨从第二鸟首中喷出,她一时躲闪不及,竟被喷了整个胸前,连着面积都沾着星星点点。
这案几居然也是个活物,西辞凝了诀,将身上朱墨拭净,不可思议地重新回到案几边。
然后,她发现了更不可思议的事。
这案几前两个鸟首同自己寝殿的一般,可以递来书卷,自动研磨也就罢了。
第三个鸟首设计的简直惊天地泣鬼神。居然连通了青丘藏书阁,她只需以灵力启开,便有水镜化出,将藏书阁全景分层显现出来。因着案几本就是个活物,便受她指引,将她所要的书籍现于水镜上。相比第一个鸟首只是在案几周遭递拿东西,这第三个鸟兽居然可以在隔了数十里路程,帮助读阅书籍,简直不要太妙。更关键的是水镜所现字体还能任意缩小放大。她本就天资极高,不仅可以过目不忘,更可以双目视二书而不乱。
这还要什么入殿文书!
西辞凝着灵力,驱使第三个鸟首隔空查阅书籍。不过两柱香的时辰,《八荒物种论》、《圆毛品种大全》《青丘狐狸志》……数十本书被罗列了出来。
莫说二书齐读,西辞直接将字变的蝇头大小,七八本同时现于水镜阅起。
……
这期间,珺林来看过她一回,却发现塔顶寝殿笼了层结结实实的结界。他原想劈开结界进去,瞧的她竟发现了那案几的妙处,便也未再打扰。只传了藏书阁掌事的仙君,将相关典籍理出,放在明显处,省得她频繁动用灵力。
她自是乐得忘记了自己提前破关出海,内息尚未规整,总得由他记下,便如小时候那般。
三日后,西辞阅完整整四十余本书籍,方才起身舒了口气。她对这张案几实在太满意了,只是瞧着这案几,她又对那珺林神君滋生出一点同情。
虽是痴心一片,然情报工作委实差了些,连人家姑娘喜好都弄不明白,怪不得到头来让咏笙抱得佳人。想了想,又觉甚慰,若他搞得明明白白,此刻自己岂不是占不到这么大的便宜了。
当然,相比较同情珺林,她更同情自己。
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八荒圆毛品种居然有三千之多,而其中有着雪白毛发,粗胖大尾的也有九百余种。
她盘算着珺林欠她的三个人情,帮助修塔,炼出灯油,入住塔内,哪个人情都撑不起能换来三百品种圆毛……
若想撸尽八荒的圆毛,她估计得在八荒为奴为婢了!但转念想来,若是为奴为婢,便可日日撸毛,也不是不可以。
她甚至觉得,如果可以,同珺林神君商量商量,七海八荒交换治理!
总而言之,自明确了八荒圆毛之多后,她对珺林的态度开始天上地下的转变。
作者有话要说: 西辞:一个人情能换几头圆毛?
珺林:看在往日交情,最多十头!
西辞:三千品种,一种一头,本君要攒三百人情……三百……
珺林:友情提醒,目前才三个!!!
第23章 计谋
面对八荒圆毛品种之多,西辞也想明白了,一口吃不成个胖子,且慢慢着来。本来她并未打算这般着急便去寻毛,毕竟还有东奔西顾陪着她。
不曾想,阅书三日后酸乏了些,倒床小憩,却又梦见了那圆毛轮廓,这次只见一条雪白毛尾聋拉在地,静静地如同一副画。
西辞醒来,倒不似往日被勾得心中发痒,只莫名反复忆起那一动不动的画面,仿若全部的圆毛都被冰封石化了。
一想起,一颗心便跳得厉害。
左右手上已攒了三个人情,且花去一个,换个白毛胖尾撸一撸再说。典籍记载的清楚,圆毛十中之九都在北荒,她便决定走上一趟。
夜色已降,她还是出了白塔。只是将将出了青丘内城,便被闻讯匆匆而来的珺林拦住了去路。
她难得的好性,“本君不贪心,修塔的人情,换你一头圆毛便罢。”
“不是这个意思!”珺林因来时急了些,连咳几声方缓过劲来,“八荒这些难化人形的圆毛本是为了挑选护山守境的灵兽所饲养。虽说饲养,却是也放养。平素皆散在北荒一代,若要将它们抓住,需得君主一脉施灵气诱惑……”
珺林捂着胸口,有些尴尬地顿了顿,“不然强行捕获,它们便失了本色生气,连着毛发都不甚蓬松光泽。”
西辞顿时明白过来,眼前这人受伤未愈,怕是一时动不得灵力,且得缓一缓。自知晓对方有着如此之多的宝贝,两族间又扯着一大堆根深蒂固且乱七八糟的关系,西辞已经放弃踏平八荒的念头,转而使用怀柔政策。
“待本君歇几日,与你同去,可好?”
西辞额首,默默随他回了青丘君殿。
而西辞态度变化之快,同样让珺林承受不住。且不说每日亲自给他熬药端来,就差直接给他喂下了。每日晨晚两次还亲身给他把脉测息,甚至稍觉不好便运功给他调养。当然她并不擅医道,所用皆是灵力。
药君于灵力之上,上来十分心疼吝啬,如此实在看不下去,只反复叮嘱道,“何须如此耗费修为,熬盏汤药补一补便罢。”
西辞一点耐性,原也只是给了珺林一人,还是看在圆毛的份上。而药君之繁琐迂腐,饶是珺林这般,也是不甘其苦。不过敬他侍奉多年,又是八荒上了辈分的老人,常日打着哈哈便算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