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太上皇不出关,忠顺王都能借机联络宗室和朝廷大臣,行废立之事!
不过,没等太医来,皇太后又幽幽的“醒”来了。
她虚弱无力道:“皇帝……”
隆正帝顾不得其他,忙应道:“儿臣在。”
在他面前向来刚硬的皇太后,竟流下了眼泪,道:“俗语云:兄弟齐心,合力断金。你十四弟也只是想帮你……当然,他却好心帮了倒忙,你怪他,也有道理。
他那宗人府宗正之位,不当也就不当了吧……
他太忙了,又要忙着朝政,还要服侍本宫。
自然没有多大功夫管教朗哥儿,才使得他们做下蠢事……”
隆正帝闻言点点头,道:“太后所言有理,正是因为十四弟这般忙碌,儿臣才让他暂停了辅政之职和宗人府宗正之位,上能代替儿臣孝顺母后,下能教育好王府子弟。”
“你……”
忠顺王赢遈闻言大恨,刚想反驳,却被皇太后厉色瞪住,而后,皇太后对隆正帝道:“好,就让你十四弟,代你尽孝。
那么,杰哥儿和朗哥儿,就该是无辜的吧?”
隆正帝心中大快,不过面上却犹豫了下,道:“儿臣……派人去跟贾环谈,让他不要再闹了。”
皇太后面沉如水的脸色这才稍稍好看了些,道:“对,他毕竟是臣子……你让人去跟他讲道理,人毕竟不是杰哥儿杀的,谁杀的人,他去杀谁就是……”
“已经杀了,杀了一百多个……”
一旁白庆忙解释道。
皇太后倒吸了口冷气,又看向隆正帝。
隆正帝道:“若不是儿臣派了牛继宗和温严正与苏培盛一起去,及时赶到,白杰和赢朗的人头早就落地了。是儿臣让苏培盛严厉警告他,有朝廷法度,也要相信朝廷,又有牛、温两位军机大臣相劝,他才堪堪收手。”
“竟如此嚣张跋扈?”
皇太后皱眉道。
隆正帝嘴角抽了抽,道:“母后,这件事如果不速决,待太上皇出关后,一定会拿白杰的脑袋,来平息武勋的怒火。这件事,已经不能用荒唐来形容了,简直是骇人听闻。”
皇太后闻言,面色隐隐发白。
她又岂会不知此中轻重?
想想太上皇的性子,待他出关后,若此事还未决,白杰的脑袋绝无幸免之礼。
这和太上皇宠信不宠信贾环无关,这是事关国朝纲统。
从太祖时候起,皇家就一直反感忌讳宗室和外戚干政乱证。
因为这种事,太上皇手里的人命还少吗?
念及此,皇太后哪里还敢耽搁,忙道:“皇帝,你再让牛、温二人一起去一趟,就告诉贾环,要杀白杰,就等于杀本宫。放过白杰一次,本宫必……厚待贤德妃,还有杏儿那丫头的事,本宫也不再理会。”
隆正帝心中想起贾环布的这个局,心里想笑,面上却愈发凝重,他长叹息一声,疲惫道:“儿臣尽力吧。”
皇太后想了想,再道:“对了,你告诉贾环,最好……最好尽快发丧,不要大办,本宫赐他……谁死了?”皇太后忽然一皱眉,问道。
忠顺王赢遈和国舅白庆闻言面面相觑,摇了摇头,一起道:“不知。”
皇太后看向隆正帝,眼中闪过一抹狐疑。
隆正帝心中一跳,又叹息一声,道:“是贾环的侄媳妇,贾秦氏,原贾蓉的未亡人。”
皇太后闻言,眉头皱了皱,看向忠顺王和国舅,她心里忽然有种怀疑的感觉。
忠顺王眼睛转了转,不过没等他想到什么,国舅白庆就忙道:“太后,是真的,是真的。动手的人是白福,箭术极为高明。他们去醉康居也是临时起意,不会有人设计,错不了……”
皇太后这才放下心来,想了想,道:“让刘昭容与苏培盛一起去,告诉贾环,本宫追赐贾秦氏五品恭人的诰命,让她风光大葬。至于葬礼,就速速办了,最好别声张。”
隆正帝似乎极累,面色苍白,身形似乎都有些不稳,他道:“儿臣,儿臣这就去办。至于能否办成……尽力吧。
母后,您多修养身子,儿臣告辞了。”
皇太后看着他,缓缓的点点头,道:“皇帝去吧,本宫知道了。”
隆正帝躬身一礼,而后转身离开。
待隆正帝身影消失在寿萱春永殿殿门后,忠顺王急道:“母后,如何答应他真罢了儿子的官?”
皇太后闻言哼了声,怒道:“若不是你们教出的儿孙蠢不可及,本宫又如何在此劳心费力?十四,朗哥儿到底什么打算?
他为何会怂恿杰哥儿去杀武勋大臣的家眷?
他难道不知道,这是死路一条吗?
待太上出关后,有他们的好果子吃!愚蠢!”
忠顺王闻言,恨得咬牙,道:“那个孽子,待本王回去后,再好生教训他!”
皇太后叹息一声,道:“罢了,他本就被……唉!你也别急,先过了这回。
太上皇就要出关了,现在的一切决议,到时候都不作数。
本宫会在太上面前替你多求求情,你也争点气罢。”
忠顺王闻言,迟疑道:“母后,父皇还会再重用儿臣吗?”
皇太后哼了声,满满自信道:“自古而今,皇权的奥妙逃不出平衡二字。你太上皇要继续执掌干坤,自然不允许天悬二日。到时候,自有用你的时候。”
忠顺王闻言,忙点点头,四十岁的人,竟还如同孩童般撒娇:“母后,您真厉害!”
皇太后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语气却宠溺道:“孙子都快有了,还跟个孩子一样,不害臊。也不怕你舅舅笑话你。”
赢遈理直气壮道:“别说儿子才四十,就是八十,儿子也一样要在母后膝下彩衣娱亲。谁爱笑谁就笑去!”
国舅白庆忙道:“不笑不笑,王爷这般有孝心,夸还来不及呢!”
“诶!舅舅,在母后面前,只叙家礼,不叙国礼,喊什么王爷,就叫我十四就好。”
忠顺王大气道。
国舅白庆闻言,感动之极,对皇太后道:“姐姐,这才是咱家的好孩子啊!”
皇太后面色好看了许多,笑道:“我也就这么一个好儿子罢!”
寿萱春永殿一根红漆柱子后,一个侍立的宫女,眼神闪烁……
……
荣国府,荣庆堂。
见贾环进门后,贾母忙一迭声的喊道:“环哥儿,环哥儿……”
贾环见除了红着眼的薛姨妈和贾家姊妹外,贾宝玉和王瑜晴也在,除此之外,还有满堂的丫鬟婆子……
贾环面色悲戚,走到堂前跪倒在地,泣道:“孙儿向老祖宗请罪!”
看到这一幕,堂上人纷纷起身,贾母面色悲伤,但眼神宽容。
薛姨妈还有贾家姊妹们,面上也悲伤,但眼神……神奇!
贾宝玉面色惋惜感叹,摇头叹息。
王瑜晴面色淡然……
其他婆子丫鬟们,装腔作势哭出声的很多。
贾母挥了挥手,让那些婆子丫鬟们都出去了。
然后她对贾环道:“起来吧,我都知道了。这都是命,又怎能怪你?”
贾环闻言,却依旧伏地不起,只是哭泣。
贾母也流出了眼泪,看了看薛姨妈等人。
薛姨妈忙起身,道:“老太太,事情还多,环哥儿想必也有话对你说,我们在此不方便,就先回去了。”
贾母没有挽留,叹息道:“姨太太好走。”
薛姨妈点点头,然后便与薛宝钗等贾家姊妹们一起离去了。
一行人,面色悲戚,但似乎……都有些古怪……
不过,贾宝玉和王瑜晴居然还没走。
贾环抬起头时,泪流满面,看着贾宝玉,有些奇怪。
贾母忙道:“你宝哥哥有话对你说。”
贾环闻言,看了眼王瑜晴,心中暗恼,想道:莫非贾宝玉这个时候还要为这个丫头说话?
他看向贾宝玉,眼神清冷。
然而,贾宝玉面色犹豫了下,却开口道:“三弟,我……我是想跟你说,你不要太难过,太自责了。
蓉哥儿媳妇没了,这许是天数,也是命理的运数使然……
怪不得你的。
这些年,你做的其实已经很好了。
你……你就不要太自责了。”
说罢,贾宝玉看了贾环一眼后,又忙垂下头,面色显得有些不自在……
贾环闻言,怔了下,看向一旁的贾母。
贾母微笑着摇摇头,示意不是她教的,但面色极为满意……
贾环又看向贾宝玉,呵了声,正色道:“我知道了,谢谢二哥。”
贾宝玉闻言,抬起头,看着贾环,道:“不用谢……那三弟,你和老祖宗说话,我和瑜晴姐姐先走了。”
贾环点点头,目送两人离开后。
他看向贾母,莫名道:“老祖宗,二哥……莫不是吃坏什么东西了吧?”
贾母闻言,瞪着贾环,道:“就不许你宝哥哥懂事?”
贾环眨巴了下眼睛,道:“完全不是他的风格啊……”
贾母抽了抽嘴角,哼了声。
倒是一旁的鸳鸯小声解惑道:“之前老爷找二爷说过话……”
贾环闻言,长出了口气,道:“我就说,差点还以为妖魔附体了……”
贾母闻言大恼,看向鸳鸯,恼道:“你这小蹄子,按捺不住了是不是?你知道宝玉他爹跟他说了什么?”
此刻屋里只有他们三人,鸳鸯倒不是太怕,抿嘴道:“老太太,二爷说的话,却不像他说的嘛。”
贾母大恼:“我的宝玉就说不出这话?人都道情人眼里出西施,敢情在你这小蹄子眼里,只有环哥儿最好,我的宝玉就不好了?”
鸳鸯闻言大羞……
贾环眨了眨眼睛,总觉得画风不大对,他小声道:“老祖宗,现在……不是玩笑的时候吧?秦氏她……”
贾母闻言,淡淡的道:“我们纵然心痛,又能如何?
死了的已经死了,听说你也惩戒了凶手?那就这样吧,以后家里的娘们儿,都少出门就是。
你宝哥哥说的对,这些年你已经做的够好的了,不要再自责难过了。”
贾母的话,让贾环心中顿时了然。
原来如此,老太太是怕他太过自责,所以才和鸳鸯一唱一和的,在活跃气氛……
再看贾母和鸳鸯的眼神,岂不正是蕴着担忧?
贾环心中感动,忙行至榻前,拉着贾母的手,将个中原因讲了个通透。
当然,犹豫再三,他到底还是没有将秦可卿的身份讲透。
一来,他担心吓住了老太太。
二来,他也怕贾母看轻秦氏,毕竟,她的出身实在太过污点……
不过纵然如此,也已经将贾母听得目瞪口呆。
苦肉计,还能这般使?
正在贾母和鸳鸯瞠目结舌之际,忽然从外面走来一婆子,道:“老太太,三爷,东边府上的李万机领着牛伯爷和温伯爷,还有两个宫里人来寻三爷。老爷和链二爷在前面应酬着,让奴婢来请三爷。”
贾母忙道:“快快去吧……”又道:“环哥儿,你多注意啊,莫要……”
贾环看出了贾母言中未尽之意:
莫要玩火自.焚。
贾环对她和鸳鸯给了个宽慰的笑脸,然后转身,面色悲愤,大步走出。
这如戏的人生啊,都是好演员。
……
ps:这章标题和内容符合吧?哈!
还有,皇太后对隆正帝的态度,可参考雍正朝其生母德妃对雍正的态度。
基本上不算夸张,尤其是康熙死后到德妃死之间那半年时间里,真是母子如仇。
有意思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