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宫,紫宸书房。
贾环面色有些苍白的站在那里,眼神怔怔出神着……
而隆正帝,则坐在御案前,眉头紧皱着批阅奏折。
大臣们都已经离去了,殿内只有苏培盛在一旁侍立着。
之前,隆正帝听完杀完人后的贾环的复命,不置可否,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还没让他走,似乎忘了他的存在……
过了许久,他才抬起眼帘,看了眼贾环,见他脸色苍白,哼了声,道:“没出息。你也是上过战阵,诛过叛逆的将军,监斩一次就吓成这样?”
贾环回过神,闻言皱眉道:“陛下,这是两码事。
以前是敌国,要不就是手上沾过秦人血的男人,可现在是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
陛下以后这种事您能不能别让臣去做了……
臣宁愿去战场上和厄罗斯对砍!”
想着白家那些妇幼们临死前凄惨的叫声,直到现在贾环心里仍忍不住抽搐。
这和战场上的杀伐,完全是两回事。
隆正帝闻言,气的将手中朱笔丢在御案上,喝道:“不让你去做,朕自己去做吗?”
贾环疑惑道:“臣就不明白,非杀那些妇孺做甚?
流放到西域,给那些流民们当老婆生孩子,好歹也算是为国朝做点贡献。
非杀她们作甚?”
隆正帝闻言,勃然大怒,斥道:“你还有脸子说?
朕让你将白府上下诛绝,你怎么做的?
白府满府几百人,你才杀了几个?
朕不责你妇人之仁,你狗胆包天,还敢指派朕的不是?
你若不服,就把剩下的人让刑部去审,看能审出个什么结果来!
糊涂东西!”
按律法而言,自然是要杀个精绝……
贾环不吭声,但也不认罪。
见他这幅熊样,隆正帝冷哼了声,知道他惯是这种妇人心思,也懒得再理会,拿起朱笔继续批折子……
不过没批两份,就见从外间走进一黄门侍中,步伐跟猫儿一样,一点声音都没。
他走在堂正中就停住了脚步,躬身道:“陛下,慈宁宫又打发人来请陛下了……”
隆正帝眼神跟刀一样的扫了过去,看的那黄门脸色刷的一下惨白,隆正帝寒声道:“朕不是说过了吗?朕在处理朝务,夜里再去给太后请安。
有什么事,让太后先对忠怡亲王说就是。和他说,与同朕说一般……”
小黄门闻言,哪里敢多嘴,忙磕头退下。
一旁处贾环闻言,心里这才平衡了些。
原来赢祥被打发到慈宁宫去了,呵呵……
果然,越和隆正帝亲近的,他越往火山口指派。
想起老十三现在肯定被暴怒的皇太后折腾,再想起张廷玉如今忙着满京城“刮地皮”,贾环嘴角忍不住浮起一抹笑意……
我似乎还不算最惨……
上首的隆正帝细眸瞥了贾环一眼,看到他嘴角的笑意后,先是一怔,随即脸就黑了下来,他自作多情的以为贾环是在嘲笑他……
“你笑什么?”
隆正帝沉声喝道。
贾环被发现了,索性也不藏着,嘿嘿笑道:“陛下,臣在想,您说几百年后,后世之人,该怎么评价咱们君臣二人?”
隆正帝闻言,脸更黑了。
他从未想过,史书上会有他的好。
暴虐之君,刻薄寡恩,心性凉薄,无德,弑父……
苏培盛也忙给贾环使眼色,看来他也知道。
结果被隆正帝发现后,狠狠的剜了一眼……
隆正帝咬牙道:“你倒是说说看,后世之人,会怎么评价朕,又怎么评价你这个小贼!”
贾环闻言脸上的笑意一凝,不过随即又散开,嘿嘿道:“臣觉得,陛下您肯定是奥斯卡影帝,臣至少也是个金球奖得主吧。”
知道的,不一定要说出来,说出来,别人就知道你知道了,这样的人,早晚会被蠢死。
所以,即使知道,也要如同不知道一般。
这需要极高深的演技……
“什么东西?”
隆正帝皱眉问道。
贾环忙摆手赔笑道:“没什么没什么,臣是想说明君贤臣,可又一时想不起史书上有哪些明君贤臣,就随口杜撰了两个……”
隆正帝闻言,瞥了贾环一眼后,道:“不学无术,满口荒唐。”
苏培盛在一旁凑趣道:“后世之人,自然会尊称陛下和宁侯为大秦之武帝与冠军侯。”
贾环忙点头笑道:“对对对,若是真能像霍去病那样,率十万铁骑追南逐北,杀尽胡虏国灭,保得国朝数十年安泰平和,就算当个只能活二十岁的短命鬼,也不错。”
“放屁!”
苏培盛正哭着脸准备解释,他不是这个意思,就听隆正帝咬牙骂了声。
苏培盛只好跪地请罪……
“哈哈哈!”
见苏培盛倒霉,贾环不厚道的笑了起来,隆正帝却瞪眼过来,道:“朕骂的是你!”
“呃……”
贾环不笑了,道:“陛下您骂臣作甚?”
隆正帝哼了声,正要再教训两句,就见忠怡亲王赢祥走了进来。
堂堂一半步天象的绝世高手,此刻,脸上竟隐隐有几道抓痕……
隆正帝见之,脸色陡然难看起来,细眸也微眯了起来,眼中寒芒闪现。
赢祥惭愧的躬身请罪道:“皇上,臣无能……那边闹的实在没法子招架了……”
隆正帝闻言,皱眉道:“赢朗小儿不是已经逃到慈宁宫了吗?她还闹?”
之前贾环禀奏过,赢朗是幕后黑手,请旨捉拿归案。
不过为时已晚,中车府调查回报,赢朗已经逃进了慈宁宫,派人去要,差点没被皇太后将派去的人给杖毙,只能暂时作罢……
赢祥苦笑道:“太后得知白家被满门抄斩后,已经……已经快失控了。”
隆正帝道:“你没和她说,是赢朗小儿出的主意?”
赢祥摇头道:“臣说了,但赢朗能说会道,只说是想替皇太后出气,也只是想吓唬吓唬陛下,计划只毒死苏培盛就好……
他说他是准备自己做,没想到白杰会抢功,粗糙出手……
太后闻言,虽然打了他一耳光,可看他哭的凄慌,也就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