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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倾城一路跑出了芳华殿的正殿,却并未就此停下,又继续跑,直到来到花园中一个偏僻的角落,四下查探过确定周围并无其他人后,她忽然毫无形象的伏在树干上,低垂着头,肩膀不住的微微颤抖着。
不是在哭,而是在笑。
从定下计划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在等这一天的到来,为此无数次在心中练习,以确保说话的语速,表情,甚至精确到每一个字该用什么声调,要如何组合,才能起到最完美的效果。
八年了,她整整等了八年了,短短几句话,在心中演练了八年,终于让她等到了这一天。
宋鸿逸终于问出了这句话。
她的计划中,宋承鄞是最重要的一颗棋子,而宋鸿逸的这句话,则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当前期准备就绪以后,就需要这句话作为开关,开启接下来的阶段。
人心本就多疑,帝王更甚之。
长生的诱惑虽然能迷惑得了他一时,却不能迷惑一世,等他冷静下来,就会开始思考,想尽办法弄清楚,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自古以来,从来没有人得到长生的例子,是以哪怕宋鸿逸有心,也无从考证顾倾城所说的话是真是假。
但也正因为无从考证,宋鸿逸的疑心才会无法消除,甚至越演愈烈。
跟他斗了这么多年,顾倾城很清楚宋鸿逸的为人,他虽然做梦都想要长生不老,但更珍惜自己的生命,因为长生是虚无缥缈的,而生命却是真实存在且拥有着的。若是无法真正取得他的信任,她的计划进行到最后,取得成功的几率太渺茫。
对于一个女人而言,想要取得他的信任,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让他相信,你死心塌地的爱着他。
而这同时也是最难的,因为爱是一种难以捉摸的情绪。
想要装做爱一个人都不容易,更别谈死心塌地了。
若非她跟宋鸿逸之间斗了这么多年,斩断了别的路,只剩了这么一条,顾倾城也不会选择这个。
值得庆幸的是,这些年来的因果交织,却是凑出了一条完整的线来,而她只需要顺着这条线去发展与填补漏洞就行了。
可谓是省了不少的力。
只是她却没有因此宽心,甚至更加小心布局,因为她根本不敢保证,最后真的能骗得宋鸿逸的信任,所以只能更加谨慎小心的替自己增加筹码以换取更高的成功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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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倾城伏在树上,一直笑,一直笑,到最后甚至笑出了眼泪。
许久之后,她才收住笑容,伸手抆去眼角的泪水,再度抬起头来时,已然恢复了一贯清冷的表情,眼角眉梢,是化不开冰凉。
她略微整理了一下衣裙,正准备离开,却恍惚看到树上有一抹黑影,顿时吓了一跳,却又很快反应过来。
“你回来了?”语气难得有些高兴。
树上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嗯。”
顾倾城很快又想到自己方才的丑态,于是问道,“你来了多久了?”
只听他答道,“我随你一道进了宫门。”也就是说,他连方才芳华殿正殿之中的事,也都看到了。
稍稍停顿了片刻,他又接着说道,“你现在……还喜欢他吗?”
语气似有些忐忑。
顾倾城觉得她肯定听错了,她从认识惊弦的第一天开始,这个人就一直冷冷淡淡的,说话的语气完全没有任何起伏,就连普天之下守卫最严禁的皇城也来去自如,如入无人之境。
这样的人,又哪里会有忐忑这样的情绪。
她笑着摇头,“从来就没有爱过,又何来的现在是否喜欢。”
“那你方才……”他话未能说完,便被顾倾城打断了,“骗他的。”
“原来如此。”他只说了这四个字,便不再说话。
顾倾城微微仰起头来看向树上,却只看得到一个黑影,几乎与繁茂的枝叶融为一体。
“你回来了,我就安心了。”
这句话并非只是说说而已,而是真心觉得如此。
从一开始她就考虑过,若是计划进行到最后失败了,他就是她最后的退路。
远走异国他乡,隐姓埋名的生活,同时这张脸再也见不得天日。
“若是我没记错,这几年来,你离开的时间的越来越长了,这次更是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料。”
他闻言,沉默许久,才道,“我只是想多陪陪故人。”
这样的语气,让顾倾城很难不想歪,“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事,只是想通了一些事。”
顾倾城勉强放下心来,“该回去了,不然等他回过神来,我短时间内怕是离不得这牢笼了,源县还有事未曾办完。八年之约就快到了,很多事都要开始准备了。”
“走吧。”他轻声道。
顾倾城微微点头,循着来时的路,离开了花园,又走了一段路,便见到了柳红与随行的侍卫。
“主子!”柳红见她许久也不曾出来,不由心中焦急,此刻见她安然无恙,这才放下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