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权见长亭往后缩了缩,似是十分惧怕自己的模样,心中更怒,一把又将她拉了起来,直拽她手上的软鞭,长亭不知他意欲何为,只剧烈挣扎起来。
那软鞭越缚越紧,长亭怒道:“放开我!”
赵权猛然一把揽住她,手臂收紧,长亭登时动弹不得,只是仍不甘心,死命挣扎着,想挣脱赵权的桎梏。
赵权寒声喝道:“不要动!手不想要了么!”
长亭这才注意到,方才自己与赵权角力时,手上的软鞭被绷得死紧,她的手腕都好似要被勒断了一般,原本白皙的手此刻血气凝涩,竟已有些乌黑。
她有些怀疑的瞥了赵权一眼,赵权却松开桎梏着她的手,长亭似是明白他的意思,一时也未再挣扎,赵权寒着脸,因他较长亭要高上许多,此刻要解长亭手上的软鞭,便弯了腰,躬着身子近前替长亭解开手上的软鞭。
赵权几下便将软鞭解了下来,长亭手上一松,便立即后退了一步,不欲离赵权太近,脸也瞥向旁边。
方才那刻莫名地倒让长亭有些尴尬,想继续骂赵权却似乎开不了口,可他将她如笼雀般关起来,她亦咽不下这口恶气。
两人之间忽然陷入一丝沉默,赵权似乎也不复方才的怒气,他心中的怒气早在给长亭解鞭时,看着那双被勒得血气不行的手就已经消散了。
第84章
这双手为他持剑御敌, 无数次救他于危难,为他操持生计,寒冬腊月里红肿生疮,如今, 他如何舍得她再受一点苦楚?
长亭低头看了看,果然腕上已经被勒得青紫一片, 她握了握手腕, 活动了一下筋骨,一时无语。
赵权默了一刻, 又斜睨了长亭一眼, 从怀中摸出一个精致的瓷盒, 拉过长亭,按着长亭的肩让她安坐在床边,长亭不知他要做什么,可莫名却觉得赵权好似从前一般温柔,一闪神, 已经坐了下来。
长亭有些别扭, 就要起身,赵权执拗地按住她,他的手宽大温热, 按在肩上竟莫名地令人心慌, 长亭急欲摆脱这种气氛, 口中急道:“你做什么?”
赵权垂目看了她一眼, 神色平静, 两人四目相对,赵权却缓缓蹲下身,与长亭平视,拉过她的手腕,修长的手指取了些瓷盒中的膏药替长亭涂在手腕上。
他的手指很轻,在青紫的地方尤显温柔,长亭一时愣住,盯着赵权天人似的脸竟有些不识般,手腕上被他触摸过的地方却开始发烫,回过神不禁握手成拳,往后瑟缩了一下。
赵权另一只手却一下紧握住她,大手将她的拳头紧紧包裹住,长亭立时坐立不安起来,使劲抽着手,赵权似是有些不耐,低声斥道:“别动!我只是想给你上药!”
长亭抬眸向赵权看去,他眉头微皱,却并不似有怒气,赵权见她不再挣扎,便放开握住她的手,长亭瞥向一边,只随他把药给她抹上。
赵权亦是无话,待他替长亭两只手腕上完药,长亭忙缩回手,脑中纷纷乱乱,竟全是她失忆时赵权宠纵她的画面。
长亭极力摈除这些杂念,却听赵权似是低叹了口气,随即他低低的声音传来,“往后我不会再锁着你了……”
长亭心中大喜却有些不能置信,又喜又疑道:“你肯放我走了?”
赵权面色沉郁,起身看了她一眼,却并未开口。
长亭也站起身来,仰头望着他,在旁小心又问了一句:“真的放我走?”
赵权侧头看向她,她就是如此,有时看似精通世故,于人事看得很清,可心中总保有一丝纯真,他随口一句,她竟还愿意相信。
此刻那双眸子里闪烁着单纯的希冀,再没有前些日子的疏离与忿忿,赵权心中一软,想也未想便道:“我不锁你,你就好好留在我身边,我们便像从前一样不好么……”
话音一落,两人均是一顿,长亭有些惊讶地望向赵权,赵权也停住了,他何曾对女子这般软语过,甚或已经有些恳求的意味。
从前长亭未失忆时,他心中纵是有多少情思,也只会偶尔言语试探,他这等睿智,只言片语之间便已知晓长亭对自己无心,他这般高傲的性子,自然不会再轻易将自己的心思露于人前,亦不会对长亭剖白,更何况是软语相求?
便是长亭刚恢复记忆,他只听长亭一句“王爷”,一个退让的动作便已明了长亭的想法,他心中喷涌再多情绪,亦是一一压下,仍未出口一句软话,从来维持着他晋王殿下高贵凛然的威仪。
此刻他却冲口而出心中所想,自然也是将自己惊住了,他眸光一闪,有些不自然地偏过头,不欲让长亭窥破自己的心思。
长亭初识赵权时便知这人心思深沉,冷心冷情,而后两人虽是共经患难,她对他却从未真正卸下心防,她素知他的手段,虽未曲意逢迎过,却总存着一份小心,究其根底,长亭对赵权这样权势滔天又野心勃勃的人,心中自然是有些疑惧的。
如今两人这种情境,倒教她不知该如何是好,赵权何曾如此放下过身段,从前他自恃身份,从不允她有丝毫的僭越,看她的眼神里也时时露出嫌恶不喜之色,她哪里想过赵权会有钟情于她的一天,是真是假她分不清,她只觉自己莫名陷入了一个泥淖,时刻会将她吞噬掉。
两人之间有那么一刻难堪的沉默,赵权话一说出,既有些后悔又有些期冀,他一向果决,却不想此刻心中却十分犹疑,不知自己到底是想怎么,可心中虽是烦乱,却隐隐升起一丝期待,只静静地待长亭说话。
长亭斟酌了一下,缓缓回道:“对不起,我与师兄早有承诺,我……我不能负他。”
说罢抬眸看向赵权,赵权脸上一片漠然,眼睛里也只剩些凉凉的东西,长亭心中莫名一酸,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却听赵权低低地嗤笑了一声,只听他道:“你不能负他,便可以负了本王……”
长亭忽然想起上元那夜,自己在花市中默默许下的誓言,心中又愧又痛,不禁低低地又说了一声:“对不起……”
自己这便是负了他罢!否则又如何呢……
赵权似是回过神,嘴角只勾起一丝冷笑,寒声道:“本王好意与你说,却教你恃宠而骄起来!本王的心意也是你一个山野丫头可以拒绝的么!”
说罢扳过她的身子,寒气凛凛地说道:“本王说过,你这一生都要留在本王身边!”
长亭心中有愧,又知赵权此刻正在气头上,便只低声道:“你放我走罢,便是我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也请你看在我救过你的情分上,放过我……”
赵权似是被她打动,果真放开了她,却见他从怀中摸出一个小木匣,揭开后拈起里面一颗药丸,随手将木匣扔在了地上,似是含笑看着长亭,可眉间却似拢住了一团寒霜。
长亭盯着那丸药,心中却莫名发寒,疑道:“这是什么东西!”
赵权脸上的笑意越发温柔,只听他居高临下地说道:“原本本王是想你留一些内力在身上做防身之用,可如今看来,倒是一丝不留的好!”
长亭心中一惊,却忽然想到一事,俨然明白了方才困扰在她心中的疑团。
想清了前因后果,她心中登时大怒,又惊又怒道:“之前是你给我下了药?”
若是旁人,定是不明白长亭在说什么,可赵权却似是有些自得,负手一笑,道:“你倒也不算笨到家,日日见你推敲经络大穴,却不知自己早已被下了药,功力自然是恢复不了的。”
长亭一口气堵在心口,她不能相信,赵权果真给她下了药!
他竟给她下了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