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上一时安静,陈贵妃这时候也缓过气来,此刻慕容昕的说辞显然已经说服了皇帝,她强忍着没有帮腔。常美人却安静的有些异样,袖中的义甲在衣襟上扣的咝咝作响。
皇帝看了一眼太子:“你还有何证据?”
太子欲言又止,他想要说话,却看见座上的常美人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便生生顿住:“暂时没有其他证据。”
皇帝冷笑:“就这些?”
太子嘟囔:“这些还不够吗?”他一遇见事情或者被皇后骂的时候便喜欢嘟囔,皇帝尤其不喜,一见如此,顿时声音一扬:“说什么?大声点!”
太子一怔,再是不敢说话。
皇帝看着眼前的书信和一排排堆叠好的纸张,一行行扫过去,忽的广袖一挥,所有书信铺天盖地直接洒了下来,滚了太子一身。
“崔家时代忠良,如今围场之上,爱女惨死,朕交给你督办,你便是这样办事的?”皇帝声音不大,其中的威严沉重如山,按理协助的大理寺少卿和顾我在顿时跪在地上,不是他们不想出力,而是一开始太子便垄断了所有的审讯和查问。然而他们却什么都不能说,只能默默跪着,承受皇帝风雨欲来的雷霆之怒。
太子吓了一跳,立刻跪倒在地。
皇帝看向一旁的慕容恪:“你也帮太子讯问过,老四,你说说看。”
慕容恪出列,一身银白蟒袍显得他容颜如玉,气宇轩昂,他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太子,沉吟片刻:“儿臣以为此案,太子的查问方向大体是可以的,只是参考三哥的意见,应该扩展时间和范围,所有没有人证的贵人仆役都需要一一讯问,同时应该重点拷问提供这纸条的婢女。”
此话一出,那个婢女立刻吓得跪了下来,爬到皇帝面前,砰砰两个响头:“皇上,奴婢不敢有半句虚言。当日小姐推说身体不适,早早歇下,命奴婢等在外侍奉,奴婢万万没想到小姐竟然会出了这种事,更没有想到小姐会死的那么惨。到了天明,夫人去见贵妃后,奴婢看时间不早,便准备给小姐打水净面,这时候御医也来了,谁知道才发现小姐竟然不见了——奴婢找遍了营帐,这纸条是在一处草丛中发现的。”
一下午闹哄哄,皇帝有些疲惫,却还要打起精神。
慕容昕站了出来:“崔小姐之事,儿臣有些不一样的看法。”
“哦?你说说看。”皇帝抬头。
太子偷瞄了皇帝一眼,看见皇帝眼中对于慕容昕竟然没有丝毫厌恶之感——难道,皇帝竟然丝毫都不介意他是一个无法为大烮绵延香火的龙阳之癖的皇子?!
慕容昕上前一步:“儿臣这位侍卫常年在军中,懂得医理,对于尸体见得多也有几分浅见——御医的判断依据于治疗的经验,而她的认识来自于死去的战士。那日崔小姐的尸体儿臣也是匆匆一瞥,之后命她前去细细看过,但是至少有几点是可以确认的。”
他转头示意宁卿上前,皇帝饶有兴味的看着宁卿,陈贵妃猛地转过头去,不肯多看这个‘男生女相’的‘美男子’一眼。
宁卿点头,出列见礼后,大方得体,举止有度,娓娓道来:“人通常在死后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内开始僵硬,四个时辰到六个时辰后后会全身僵直。之后的一天个小时会持续僵硬,接下来软化,经过大约三天后恢复原状.通常情况下是如此,但如果周围气温较高的话,僵直和软化都会加速,只要十二个时辰即可恢复。若是死者死前剧烈运动,死后僵硬也会比平常快。崔小姐的鞋子不在,但是软袜仍在,小人脱去她的软袜,发现小姐的秀足上竟然有细细的水泡,崔小姐死前一定经过恐惧的逃亡,但是不幸仍然被凶手捉住。按照这个时间,其实崔小姐死去的时间应该会比御医说的晚一个时辰左右,也就是寅时到卯时甚至辰时,但是卯时已经有早起的兵士晨练,而辰时天色已明,故而小人大胆推测崔小姐是死在寅时。”
崔父一哆嗦,几乎绝倒:“你竟然私自前去亵渎小女的尸体!!”
崔笠低喊一声:“父亲!”
慕容昕没有搭理他,示意宁卿继续,她继续道:“崔小姐的双唇黏膜出血,颈部有细细的片状血丝,眼角出血,确实曾经被扼颈。双足双手是深紫色的勒痕,这些痕迹都是生前留下的。而崔小姐的被辱也是在这个时候发生。”她尽量保持声音的平稳,以便众人的关注点放在案子本身上面,“崔小姐的喉部有一道勒痕,舌头并未伸出,且舌头未曾变成紫黑色,这显示她并不是被勒死的,而是在被侮辱的时候,被人用树藤之类的物件固定住。她的真正死因重新扼死了她。而且崔小姐的容貌被毁是在她被杀之后,且相隔一段时间。”
宁卿顿了顿,解释道:“若是活人,平常我们在用钝器打击头颅时候,通常第一击不会有血溅出,但伤口周围会有伤痕,第二击在同一地方,血才会喷出。但是崔小姐的伤口虽然触目,而且是反复被击打,但是伤口并没有喷溅的血液。所以,真正伤害崔小姐和杀害崔小姐的人也许并不是同样的人,甚至有可能,最后毁她容貌的更可能是第三个人。没有一个凶手会慢慢的在行凶地点等上一个时辰,然后只为了在天□□明的时候去毁她的容貌。”宁卿顿了顿,“当然,穷凶极恶不能以常理度之的人除外。”她说完这句,看似无意的看了一眼旁边的阿布勒几人。
颜杯立刻便要炸毛:“你说谁不正常?!不男不女的人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