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在割麦子,他能抓啥?别闹事。”周老汉儿说自己儿子。
张翠花道:“不能,咱们红鲤子最懂事有分寸了。”
众人:……真是亲娘。
周明愈却信誓旦旦地保证有好戏看,让大家都赶紧去,他则拉着莫茹去旮旯里说悄悄话,商量要如何如何。
莫茹这几天目睹村里那些荒唐事,也觉得真是不可思议,人狂热起来理智什么的都是浮云。三队四队一直犯蠢就算了,一队二队都收了这么些天麦子,眼瞅着就要分粮食,居然也跟着去掺和,这不是脑子进水是什么?
明明可以等两天,分了粮食再去抓,非要现在折腾。
既然要算工分,那好吧,你们不仁不要怪我不义了。
原本她不想拿出来占人家便宜,结果现在逼着她拿出来,不拿出来还要扣家里的工分!他们一家子早出晚归累死累活的,明明是劳动模范,不但不奖励,居然还想扣光他们的工分。
简直是岂有此理,叔可忍,婶不可忍!
她撸起袖子,“拿家什儿来!”
周明愈去拿了个破瓦盆。
莫茹摇头,“顶啥用啊,换大盆!”
周明愈就去把他们家的脸盆拿来。
莫茹:“至少俩。”
周明愈:……默默地拿了俩过来。
莫茹看了看,“五哥,这是咱们家和面的盆子。”
周明愈:!!!
他找了一圈也找不到更合适的。
莫茹指了指屋檐底下那个接雨水的黑瓦缸,高到他小腿,直径有半米,“那个。”
吃饭的盆、打水的水筲都不合适,不卫生。
这个水缸里的水不是用来吃的,回头洗洗干净就行。
周明愈瞅着她,竖大拇指,“媳妇儿,你这么能干!”
莫茹低笑:“不是你媳妇儿我能干,是空间能干,可是个宝贝呢,走吧。”
周明愈把那个小水缸的水倒了,抆干,两个手拎着带着莫茹往大队开会的场上去。
大队屋就在周家庄村南头,院子坐不下那么多人,所以就在前头一队的场里席地而坐。
张根发让人把大队里的一盏马灯点上,挂在门口的树杈上,马灯下面放着一张破桌子,一把歪歪扭扭的椅子。他往那里一坐,摇摇晃晃得意洋洋,让他有一种万人之上的风光感觉。他粗黑的手指头不断地耙着有点谢顶的大光明头,时不时地摸摸自己左胸口袋的钢笔,一脸的骄傲,全都是当干部面对小老百姓的优越感。
张根发没念过书,大字不识几个,但是喜欢装文化人,左胸口袋里常年插着一支笔,一年到头也没机会用两次。这支笔是去年周家庄被评上先进生产队得的奖品,本应该是给二队的,被他给拿了去。
底下的人一个劲地吐槽他,“还用抓蚊子,把他往那里一放,比灯泡还亮,蚊子苍蝇都能碰死”,“真是个烂根子货!”“日本鬼子那时候怎么不抓他去,让他留下当祸害!”
看着大家差不多坐好了,张根发清清嗓子,拿着那个铁皮大喇叭吆喝两声,嗡嗡的能传好远,让他十分得意。
周明国喊道:“大队长,不用这个了,我们不聋!”
张根发哈哈两声,他巴不得四外村都听见自己开会呢,他最喜欢开会了,因为这时候最能彰显他的英武和气派。
今天他就是要给二队那几个不服管的邪头一个教训,让他们出丑丢人!看他们还敢不听自己的。
“村民们、队员们、大家晚上好,今天让大家开这个会,是为了响应党的号召,进行一场全党全民的激烈而又迫(陪)不待急的战斗大会总动员!”
底下有开始嗤笑他不会用乱造词汇。
张根发继续把他那个“一只麻雀一年少吃一斤粮食,一只耗子一年少吃两斤……周家庄省二十万斤粮食”的说法说了一遍。
底下有人嘀咕,“大队长不是说省十万斤吗?怎么又二十万斤?没有地瓜,咱们怕是十万斤也收不到。”
“这不是有地方都亩产三千斤了吗,咱们也要跟上形势。”
“我就纳闷,为什么人家可以亩产三千斤,咱们没有?”
“这你就不懂了,肯定是地瓜,忽悠人呢。”
“咱们地瓜好的也不到三千斤吧。”
……
“我早就把丑话说在头里,每人至少有六十只老奸儿的任务,到现在也有十天,起码一家也应该拿出十五只来交任务,给除四害大会献礼!除四害是全党全民的大事儿,人人除四害,家家讲卫生,有利生产,有利健康!”
有人喊道:“说的是一年一人六十只,也没说非得现在交啊,等忙完夏收夏种再抓也不迟!”
张根发气得哼了一声,眼珠子一转,他大儿子张金焕就喊道:“这老奸儿耗子正吃粮食呢,夏收完了再抓粮食都被祸害光了,还有什么用?”
赵化民等人就跟着起哄,“就是啊,祸害光了抓了有什么用?”
一时间两派意见不同的就吵吵起来。
张根发就道:“不要吵,你们不要吵,上头都是有规定的,不但缴纳公粮是农民光荣的义务,除四害也是我们农民光荣的义务!人家城里家家户户都除四害,咱们怎么能落后呢?学校里小学生都组织除四害,咱们怎么能落后呢?”
“要是交不够任务的,咱们可是有处罚措施的。”他拉着脸,想拿出一副很有威严的样子,只可惜都是知根知底的,尤其老人们没几个把他看入眼的自然不会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