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起望着她有那么一刻,她就以为他要说什么了。
可是到底没有。
楚阳娿含着笑意,上了马车。
车轮压在泥巴铸就的地面上嘎吱嘎吱作响,这车走的太慢了,以至于楚阳娿再次跳开窗帘往回看,也已久能看到云起的身影。
那人还站在原地,人面如玉,树荫成疾。
洛水扬兮,碧洲下。
有美人兮,可入画。
斐入画兮,入我心。
述长留兮,又别离。
山依依兮,水依依。
我心悠兮,君不遗。
楚阳娿嘴里轻轻哼着,哼了一会,觉得无聊。她拿出准备在路上吃的干粮来,往嘴里塞了几块,又感觉口干。
这口干的感觉实在让人太难受了,难受得她流了好一会的眼泪。
有些事是注定的,有些人,也是注定的。
经过几天的颠簸,楚阳娿终于回到了徐州老宅。
老太太等到她回来,搂着她呜呜哭了好半晌,确定她安然无恙,也没吃什么苦,这才欣慰地念声太一帝君保佑,然后吩咐下人了去寺里还愿。
“只可惜我的丫鬟们,都……”
楚阳娿想到清水清岚几人,忍不住红了眼睛。她们照顾她这么多年,她本来想着给她们找个老公嫁出去,也好安安稳稳生儿育女。
谁知道一场大难,人就没了,她实在是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事实。
老太太叹道:“都是些忠心耿耿的丫头,可惜命不好。哎!索性你平安无事,待小子们平了叛乱,诛杀了那些野人,再去找了尸身回来好好安葬也就是了。她们爹娘哪里,也要好生抚恤,不过此事不急,等日后回京再说。”
“是,谢老太太提点。”
这些楚阳娿心里当然早就有打算,但老太太是长辈,只要话是她说的,就是她的提点。
“好了,快去歇息吧。可怜你吃了这么大的苦头,如今安全了,便不要再胡思乱想。”
“那我爹爹那里,有消息么?”
“已然是派人出去找了,官姐儿别忧心,说不的过几日就有消息了。你如今不是回来了么?你爹爹必然也会回来的。”
“谢老太太提点,是官官想差了。”
“去吧。”
楚阳娿高比了老太太,在丫鬟的引领之下,会屋里休息。
等她走了,三雅婆才哼道:“也就是你们家宽大,要我说,这兵荒马乱的,她一个女人家在外面这么长时间,也不晓得除了什么事,如今被找回来,也是你家容人,但这坏了名声的,总不能就这么算了,总要留个清白才成。”
所谓怀了名声,意思是指一个女人独自在外,不管有没有被男人碰过,只要有人华裔这种可能,那她就是不干净。
所谓留个清白,是想让她一根白绫把自己吊死,好成全楚家女儿的贞烈名声。
三雅婆对楚家这么容忍楚阳娿,十分不解。
老太太却不爱听她的话,沉声道:“官姐儿有云将军保护,自然安然无恙,再者,她到底是安国府的人,就是再如何,也轮不到旁人指指点点。”
三雅婆瞧出老太太不高兴了,立刻讪笑着起身告辞。
她女儿旬氏面上也不好看,也只能跟着出来了。
母女两人走到外面,这才呼出一口气,开始抱怨。
三雅婆道:“你们家这老太太,也太没规矩了,这么样的女人,怎么还能接到家里来。那可是在外头跟男人待了一个月的人,你们家,可有不少闺女,尤其是我那外孙女儿,水灵灵的,多好一个姑娘,可千万别被这些人给带累了。”
三雅婆是旬氏的生母,跟楚家是亲家。
自女儿嫁入楚家之后,她总是三五不时地借口看望女儿,来亲家家中小住。老太太不怎么待见她,旬氏那婆婆,倒是很与这个亲家母合得来。也是因为这原因,三雅婆才这么大胆子,敢当着人说那话。
她倒不是故意针对谁,而是真心觉得楚家不让失了名节的女认自杀以证清白,是一件很不好的事情。
旬氏闻言,解释道:“娘您有所不知,这位楚小姐虽然姓楚,但她是京城安国府的小姐,跟咱们徐州本家的姑娘是不一样的。两家分家可不少年了,就算她有什么,要处置,也是那边儿的事儿,轮不到咱们这边插手。”
“你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要咱们徐州楚家没资格插手,那她出了事,为何不回京,偏要来徐州楚家?既都是姓楚的,自然就能管。”
旬氏一想,也的确是这个道理。
然而楚家的情况,可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旬氏小声告诉三雅婆:“娘您说的虽然没错,但这话,以后还是不要再说的好。我嫁进来得晚,但也早就听说了,安国府四老爷,对这唯一的女儿,那可是宠爱到天上去了。前不久,她要跟丈夫闹和离,弄得天下皆知,楚家也由得她去了,可见就算她不清不白,那边也不会说她什么。”
“你说的那四爷,不是失踪了么?这兵荒马乱的,这么久早不回来,必然是死了。既然父亲死了,做女儿的哪里还能由着自己的性子,要是要族里说了算才是。”
对于宠爱女儿的男人,三雅婆是很不喜爱的。
她的父亲就没给过她好脸色,她的丈夫对女儿们也从来不闻不问。所以在她心中,男人不喜欢女儿,那才是天经地义的。
但凡一个男人,居然宠爱女儿,那他就不能孙作一个男人。
旬氏苦笑:“娘您有所不知,这楚四爷虽然失踪了,可他还有个儿子呢。他儿子是这位楚小姐的亲弟弟,十分有才干,如今才十九岁,就已经是战功赫赫的小将军了。有他在,谁敢处置他的亲姐姐。”
三雅婆听了她的话,当场就震惊了。她脸上一闪,惊诧道:“这楚姑娘到底多大的能耐,竟能将自己的父亲与弟弟都拿捏的死死的,莫不是个妖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