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燕阳皱眉:“睡不着。”
“那就用些宵夜吧,我去御膳房要来的,今晚那边夜宴,御膳房可是做得事白家全宴,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要了一份宵夜过来呢。”
她这么一说,楚燕阳更不想吃了。
她闷闷地坐在床前,看着外面黑漆漆,又听到夜宴之处丝竹歌舞之声不断,这滋味,当真是百转千回。
“你下去吧。”楚燕阳吩咐了一声,秦代语福了福身,转身离开了。
不多一会,沉静幽暗的夜空中,传来断断续续的歌声。
歌里唱着有人高官厚禄三生幸,有人一世飘零复浮萍。有人红绸帐底卧鸳鸯,有人白发新酒对愁眠。
楚燕阳听着听着,便呜呜呜地哭起来。
秦代语在门口,含着笑意看着那萧索的背影。等看够了,她才走到楚燕阳的身后,说:“太妃不要哭了。这大喜的日子,您这样哭哭啼啼,要是被人知道了,以为您对皇上和皇后心存不满……就不好了。”
“我不是让你出去了吗!”楚燕阳气急败坏地摸了摸眼泪,怒斥。对自己的丑态被看到,她很不满。
秦代语却不理会她的训斥,只平静道:“太妃忘了,您若是惹了皇上和皇后娘娘不满,这长愉宫的奴婢们,可都要没命的。为了自己的小命,我也要劝劝太妃您呢。”
“你……可恶,真是欺人太甚。”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太妃可要想清楚了,人家是皇帝,是皇后,您,不过是无所出的先帝遗孀而已。”
“闭嘴!你不要说了。”
“哎!太妃,我知道这不是您的错,我只是心疼,原本您如今的处境,就是因为某些事很受的连累,若是再因为一点小事而被那位记恨折磨,从而丢了性命,那该如何是好?”秦代语自顾自地叹口气,又继续说:“要说起来,这人的命啊,可真是奇怪。当初先皇想要接进宫中的,原本就是咱们现在这位皇后娘娘才对,结果却机缘巧合的,让太妃您做了替死鬼,在先皇后与太后身边受了那么多委屈不说,如今更是要一辈子幽居深宫不见天日。如果不是代替旁人先进了宫,现在当皇后的,也应该是太妃您才对呢。我听说皇上能这般容易得到江山,可是少不了楚家的鼎力相助,皇上允诺的,就是皇后之位,以及未来的太子之位。要说起来,也是太妃您命苦,谁让您没有那样有能耐的父亲兄弟呢……”
楚燕阳怔怔地望着房顶发呆,默默不语。
秦代语说完了该说的话,便悄悄地推出去了。
出去之后,她将所有的宫女全部都远远低打发走了。在进了宫里头一天,她就仗着自己是楚太妃身边‘最得用’的宫女,以及‘从前服侍皇后’的宫女的身份,给所有在长愉宫服侍的宫人全部下了通牒,警告他们,不准任何人与楚燕阳说话。
楚燕阳刚开始因为皇帝的死太受震动,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到了现在,秦代语的警告,也早就被大家默认了。她们就算有人想要争宠,却也不敢得罪皇后,再说,在这一个跟冷宫无异的太妃宫里当差,得宠了说不定才是麻烦。她们都以为秦代语是皇后派来监视这位楚太妃的,而秦代语又很对玩弄人心,不仅控制住了长愉宫众人,甚至还让上面管事的宫嬷太监们以为,她是这位楚太妃的心腹。楚太妃敌视皇上与皇后,这才不愿让她们的人靠近。
在这种有意识的运作之下,楚燕阳被人为地隔离了。人但凡一被隔离,就很容易胡思乱想走极端。造成这一切的秦代语,却成了唯一会靠近她的人,然而这个人,传达给她的,却全是命运的不公,全都是楚阳娿跟云起的霸道蛮横。这样的情形之下,这个人是很快会丧事希望的,人一旦生无所恋,就能变成一把刀,帮她插入仇人的心脏。
第151章
云起顺利登基,南方叛党知晓大势已去,加上肃王伤病而亡,连领头人都没有了,立刻认输求和,变得格外老实起来。剩下少数有心作乱的,也知道暂时再兴不起风浪,干脆也夹起尾巴做人,一时间,叛乱的南方六省比北方还平静祥和。
南方一旦局势缓和,云起就能腾出手来收拾乘机作乱的粟狼人了。如今他已是皇帝,平定一小股粟狼乱贼,自然不比亲自出马。武将们眼看大事已定,只剩下这唯一的立功机会,都争相抢夺好不热闹,然而云起心中早有人选,派的是跟着他一路升上来的平民出身的牛将军,此人理论不说实战一把好手,收拾小小粟狼人不在话下。不过两个月,在关外徘徊不去的粟狼人,就被赶到了大漠深出,若不是粮草跟不上,说不得这一支大胆小民,就要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了。
而那位一向神秘的‘隐太子’居然也承认了云起的身份,不仅向其俯首称臣,还亲自将传国玉玺送到了京城。
这一举,可谓是天下归心,早就因为长年动乱深感疲乏的贵族老爷们和黎民百姓,都举手欢庆。
云起的声望前所未有的高涨,原本还在张望的各世家眼见大局已定,纷纷不再甘心,都拖家带口地回到了京城。
街上人多了起来,被烧毁的房屋也开始修葺恢复,经历一年灾祸的京城,渐渐恢复了往日繁华。
朝堂政事,也走上了正轨。有心人见状,自然也开始动起了小心思。
云起虽然是登基之初,但他手握重兵,根基不可谓不稳。加上他年轻气盛,性情难测,很多人都在琢磨着怎么跟这位新君处好关系。
这么一琢磨,自然就琢磨到了他的终身大事上头。
当然,新帝云起是早就成婚了的,楚阳娿这个皇后不但出身高贵,后台也不软,然而耐不住,现在的皇宫里头,就住了她一个人呀!
若是在以前,云起后宅就她一个也就罢了,顶多有人说她脾气大不贤淑。可现在她当了皇后,这就不一样了。掰着指头算起来,云起跟楚阳娿虽然来来回回折腾,但成婚也的确有几年了,然而这么长时间过去,还没见楚阳娿的肚子有任何动静。再一个,云起已经成为一国之君,后宫不说佳丽三千,但四妃六嫔什么的,总要安排几个进去,否则皇后一个人,还要总理六宫事务,哪里伺候得过来?
打这主意的也不是一两个,然而大家你等我我等你,都找不到恰当时机提出来。要是往常还罢了,可以找宗亲跟太后说说,可现在的云起,上无长辈,后无宗亲,这口,还真找不到合适的人来开。
当然,云起幸运,是萧翰德禅位让贤得来的帝位,虽然名义上说来,如今的太后和王,也能对云起的后宫事务说上话。可太后娘娘跟王皇后被从文山直接送去徐州,人就在皇后的娘家人手里呢,谁敢千里迢迢跑人家地盘上开这个口?
左右想不到办法,那些急吼吼的世家夫人们,默默商量一番之后,终于把主意打到了楚阳娿身上。
原因无他,她是皇后么,皇帝虽是你丈夫,但更是天下人的君王,你一个当皇后的,总不能不为皇帝的子嗣操心是不是?于是这般,几位贵妇人商量好了之后,一起手拉手,到宫里来找楚阳娿说项了。
要在往常,她们断不会这样急着把女儿送进皇宫。要知道在许多世家心中,将女儿嫁给皇帝根本就是赔本的买卖,可谁让现在境况特殊呢。
南北这些大大小小的世家,在近几年的动乱中,损失都很不小。一个是战乱中死去的人太多,族中太多田地荒芜,矿井荒废。另一个就是家养私兵在战场上折损率太高,就连最大的六个百年世家手上,也没剩多少人多少财产了。更加重要的是他们在世家联军中,死了太多的族中子弟,虽然不比几乎灭族的云家,却也好不了多少了。现在每一个世家拉出来,都是空荡荡的半吊子,好在大家都差不多,所以还是保持着原有的平衡。只有云起,因为手握重兵,还得到了云家几百年的资产,在他们面前,俨然成为一个庞然大物。现在的晋国,少有地形成了一种君强士族弱的形势。
在这种形势之下,有先见之明的贵族老爷们,自然眼馋云起屁股底下,那个金晃晃的储君位置。
贵妇人们带着家族的期望,带着对儿女前程的期待,欢欢喜喜地,进了宫来见楚阳娿。
作为皇后的楚阳娿,一开始还没想到他们来是要说什么,等陪着天南海北聊了半晌之后,才听见王氏说:“皇后娘娘,原有几句话,不该臣妇来说,然而今非昔比,您现在是一国之母,天家无私事,于是臣妇想来想去,还是要来跟娘娘说说。说句要不得的话,娘娘到底是臣妇看着长大的,你的母亲从小不在身边,出嫁之后,夫家也无长辈,这些话无人提醒,臣妇才仗着你伯娘的身份说这些话,还望娘娘听了不要恼我。”
“伯娘哪里话,您进宫来专门对我说话,自然也是为了我……嗯,本宫好,伯娘但说无妨。”
王氏笑了笑,这才开口道:“娘娘,现在新君当立,万象更新,正是国盛民安的好时候。然而细算下来,皇上年纪也不小了,却一直膝下空虚,到底不是办法。太皇太后与王太后远在徐州,且身份上到底隔了一层,这些事不便开口。娘娘您是一国之母,这选秀纳新之事,还是要您操办起来才行……”
王氏是被大家左右衡量之后,推举出来的人选。她是安国府世子夫人,是楚阳娿的大伯娘,无论是情分上还是名分上,来提醒楚阳娿都很合适。当然了,王氏聪明得很,她不是个光爱出风头的,大家只需要她起个头,自然便有人帮着把话说下去。
“世子夫人说的没错。”接话的事义郡王妃,这位微胖的新晋郡王妃自从云起登基之后,很是担心富贵不保。硬是将楚重阳扣在家里管得更紧了,生怕楚重阳回了娘家,从此义郡王府连这么好的一门姻亲都没有了。
她今天来,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萧家那几个年岁幼嫩的小女孩。
她们本是皇亲,身份贵重,乃是郡主甚至公主之尊。然而改朝换代,一切保障就都没有了。义郡王妃很热切地希望她们能嫁入皇宫,毕竟云起姓云可不姓萧。想要萧家不给遗忘,总要想方设法将两家关系连接得更紧密才行。
于是她咧着嘴,用柔和到发腻的声音道:“虽说先皇禅位给了皇上,这后宫的事儿,我这个郡王妃也不该多插言。然而先皇虽禅位了,这江山却还是咱们萧家的那片江山不是?如今萧家人才凋零,皇上力挽狂澜,我们心中感激,自然也希望国泰民安,不再旧事重演。而这皇上之子嗣一事,的确是事关社稷的大事,此事不能不提呀!”
楚阳娿笑容扩大,闻言点头:“王妃和世子妇人说的没错,天家无私事,这件事的确……是本宫疏忽了。不过现在皇上忙着朝政,本宫也一心在忙修葺皇宫一事,选秀纳新非同小可,等这些事忙完,本宫自会考虑,也会与皇上商量。我年轻,许多事都不懂,到时候,恐怕还要劳烦诸位顶力相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