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召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高手臂,想要够到晋阳,他喉咙里含糊不清,说着别人也听不懂的话。
曾经的一对怨偶一躺一站,隔空相望。
定国公跪在父亲身边,昂首望向母亲。
“阿娘!”他喃喃道。
灯火摇曳,光影投在纱窗上,屋外的人只看到一个老妇人伫立不动。
尚召阳的手在空中无力划了数下,只够到晋阳大长公主一片衣角,上好的丝绸从他手中滑落,还是空无一物。
他的眼浑浊不清,想努力睁得愈大反而不得其果,那只伸出的手臂已经耗尽它最后一丝气力,慢慢下垂。
定国公再次恳求道:“阿娘,你瞧在儿子的面上,理一回阿爹罢,他是真的悔了。”
真心悔改?!晋阳大长公主不敢相信,居高临下看着垂死的尚召阳,她心里无半分欢喜。
“晋阳”,老国公的手臂落在织毯上,终是挣扎着喊出一声,浑目眼出精|光,昙花一现,缓缓涣散开来。
有什么东西从身体破腔而出,散入九天云宵,晋阳大长公主不自觉间泪湿眼眶,半蹲下握住尚召阳方才半举着的手,犹还是温热的。
他的确是瘦了,皮包骨头,晋阳大长公清晰地记得第一次被尚召阳握住手,浑手微微颤抖。
“来生不复相见,我恋着你一生已足够了。”她对着他说。
地上躺着的老人眼角滚落一滴清泪,情缘已了。
第136章
冰天雪地里日夜不歇连赶半个多月才抵达上京城,忆君连呼受不了,临进城前用了参汤,强打起精神跟着尚坤先去国公府。
她的身份着实尴尬,京里京外都知道尚坤把身边的侍妾当成夫人,可定国公和两位公主都迟迟不曾松口。就是上次尚坤回京,他虽然没在忆君面前明说,可在背地里肯定求过家里的长辈,终究还是没得到令他满意的答复。正好借着老国公的葬事,再次把他的心意示给大家看。
忆君一身缟素,三千青丝没用一件佩饰,只用白布带轻轻挽着。她扶着云香的手下车,雀奴已被尚坤抱在怀里,站在两步开外等着她。
他难得地换下黛色衣袍,穿着粗布白袍,乌发单用一根簪子挽着,白衣胜雪,眉宇微盈浅笑。
两人目光对视,所有的一切尽在不言中。
忆君把手伸进尚坤空出的那只手中,紧跟着他走向灵堂,远在院中时两人抱着孩子齐跪下。
祖父去世,孙儿千里奔丧,理应哭着进门,可尚坤哭不出声,他也装不出悲伤的样子。
这一点家里上下都知道,定国公也无法责怪儿子不孝,他身边的长随却拿着装有缁麻孝服的托盘犯难,轻声提醒道:“国公爷,阿圆夫人也跪在院中,你看如何行事?”
“胡闹!”定国公呵斥一声,气儿子分不清主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