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这一会儿的功夫,就有侍从过来回话,道了是六王爷钦点的名次,且留下了墨宝,显是十分中意。惹得参与的三人都大为讶异,除了赵文宛,另两人更生了其他心思。
“可晓得是哪首?”歪嘴姑娘急急问了一句。
侍从摇了摇头说不知,只道请三位姑娘前头走一遭,六王爷有赏。
能入了六王爷的眼,那可不得了,还留下墨宝要亲见,这要是一对眼的以后……在座的人多是这么想的,看着三人也都带了羡慕之色,隐着嫉妒。有人冲歪嘴姑娘挤了挤了眼,悄声道了句恭喜姑娘了,显然是认为她的几率大些。
“幼莹姐姐好福气啊,六王爷要是看中,抬了姐姐可是要当……”后面两字,那人聪明的没说,意思却是分明。“我看啊,六王爷是想为自个儿的府宅寻个管家的了。”
何幼莹也就是那位歪嘴姑娘,叫身旁的人捧得飘然欲仙,真真觉得自己是王妃准人选了,脸颊染上红霞,娇笑着推攘了下那姑娘,眉目间极是心动,殊不知她是何等人家?顾景行又是何等身份,就算做侧妃都是不够资格的,只不过是顾景行礼贤下士,不曾显摆尊贵的身份架子。
赵文熙瞧着美眸生火,那一句句的听着极是刺耳,在和女子一道走出去时,便不着痕迹地踩了她的裙角,后者猝不及防,在走出来时摔了个狼狈,帽帷摔落,因着疼痛,嘴角的歪斜更明显了。
一直冷眼旁观的赵文宛反倒好心地扶了一把,临着走近时,故作关心地查看着她的手道,“幼莹姑娘用笔作诗得了六王爷的青睐,可得小心着这手。”
何幼莹叫赵文宛搀扶着,闻言有丝后怕,她不是对六王爷……心惊胆战地生怕赵文宛当下就折了她的手腕。赵文宛似是察觉,仍未松手,反而恶劣地紧了紧手上力度,惹得后者更是颤意连连。
“哪个得了六王爷的青睐?”台上的封于修诧异出声道。
“不是幼莹姑娘么,刚还听说六王爷府宅没个女人管家,是属意……”似是意识到后面的话不妥,赵文宛消了声儿,只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儿看着。
一直沉默的顾景行视线久久停留在赵文宛帽帷上,只觉得那东西十分碍眼,脑中亦是能描画出帽帷下那狡黠双眼此时是如何灵动。
“本王何时说看中了。”
“……”赵文宛没想过顾景行这会儿出搭腔,语气沉沉,听不出情绪。
但这一问的却是把何幼莹吓得不轻,“民女没有这么说过。”
“那是我耳背了?”赵文宛补了一句。
赵文熙咬了咬唇,亦是搭了腔,弱着声音道,“我也听见了。”
“你,你们……”何幼莹睁圆了眸子,察觉二人是联起手来整蛊自个儿。
顾景行彻底沉了面色,对于这不识相的女子蹙了眉头,“本王后宅之事何时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单是议论已是大胆,来人,送这位小姐回府,看是哪家的好家教?”
随即便有一名蓝衣公子慌忙跪在地上求情谢罪,称是家妹年幼无知,一定多加管教。
赵文宛没有想到顾景行会如此合她心意的做法,难得有了几分好脸色,只是掩在帽帷下,某人看不到罢了。
何幼莹是哭着求着叫顾景行的手下强行扭送走的,连个顾景行的余光都没得到,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破碎,连着名声也是败坏,一脸惨白颓色,末了看到赵文宛站在那,心头遍生寒意。
哪个说赵文宛是草包的,那分明是成了精的狐狸。
赵元礼面带喜色地走到了赵文宛身旁,轻轻道了声恭喜,惹得后者眨巴眼看,瞬间意会了过来,那诗句是盗用剧本台词。她没什么别的本事,就是记台词的功力扎实,即便是演过的,也能记上许久,没想到还能有用上的时候,这也是赵文宛当时接到玉石并不紧张的缘故。
“我是凭着字迹认出来的,就不晓得六王爷为何这么笃定那首诗是你作的了。”封于修问的时候,赵元礼就在一侧,听得分明,也抱了几分好奇,这会儿顺嘴说了出来。
他最了解自个妹妹,打小看书就犯困,弹琴走音,绣个鸳鸯都能成了鸭子,以前连字都写不好,虽然插科打诨,可每次关键时刻总能大放溢彩,唬人的功夫倒是堪称一流。也罢,这样转转名声,总不愁找个好人家的。
正想夸对方有眼光的赵文宛,只一想到顾景行在剧本里做的糟心事儿,倏地闷了声儿。
这一愣神的功夫,视线不经意地与看过来的顾景行对了个正着,隔着薄如蝉翼的薄纱,撞入一双幽深不见底的漆黑眸子里,浅浅的光流漩涡在眼底,望得久了,埋藏在眸底深处的温情丝丝散出,缠绕而上,似乎要纠葛在一起。
赵文熙瞧着这一幕,暗暗咬碎了银牙,僵着面上娇笑,装作天真的出声询问,借此打断了二人之间的视线勾缠。
赵文宛闻声收了视线,顾景行恰逢这时候出了声儿,招了赵文宛上前,颁了她一枚梅花形状的圆润玉佩。底下人只当是那诗作得了六王爷欢心,唯有挨得最近的封于修看到某人不要脸的伸了爪子摸了人家姑娘小手。
“多谢六王爷。”赵文宛按耐下想要一巴掌呼在一本正经吃她豆腐某人脸上的冲动,沉沉道了谢,后退了回去,被碰到的地方仍带着那人余温,久不散去。
赵文熙盯着她手上的那枚玉佩,眼眸微敛,紧了垂下捏着袖子口的手,面上笑意盈盈,显得对那玉佩十分有兴趣道,“宛姐姐真是厉害,这玉佩瞧着光泽玉润的,能让我瞧瞧么?”
赵文宛唇角笑意不减,看着她的目光也透着长姐的关爱,“怕是不能。”
“……”赵文熙一愣,却是没想到赵文宛会如此直白地拒绝自己,咬了咬唇,见赵元礼还在旁边,脸上带上了一丝委屈。
“我肯给的,即便再名贵也愿意舍了给妹妹,但我不想给的,你最好连念头都不要有。”赵文宛凉薄的声音从帽帷下传出,看不出此时神情,尽管是含了笑意的语调,却让有心人听了生了寒意。
赵元礼送二人走了几步,听见对话,嘴角亦是弯了弯,这霸道的性子啊……怎么就那么讨人喜欢!
赵文熙瞥见,那委屈神色也只逗留了一瞬,因着帽帷遮掩,倒瞧不出脸色变化似的,一会儿又挽上了赵文宛的胳膊,亲亲热热地回了席座。
诗会仍是继续,已经参加过的赵氏姐妹没再轮到,观了几组,参差不齐,倒也闹了个尽兴。文人之中不乏有觉得饮茶寡淡的,封于修自然备下了好酒,其中就有一坛园子主人珍藏的雪梅酒。
有人得了酒,却不自饮,反而拿来借花献佛,招来侍从让其将酒盏送去了女眷席,席上有人瞧见,也有二三人效仿,互相对视,笑容里透着几分了然。
头一杯酒被送到了赵文宛手上,闻着雪梅扑鼻的香气,杯中酒液澄澈,酒味很淡,当是不要紧的罢,赵文宛想着就举了杯子送到了嘴边,正要喝着,手腕猛地被什么东西打中,一阵发麻,握不住酒盏掉了下去,弄湿了裙袂,最后叮当掉在地上滚了两圈。
赵文宛捂着手腕,机警地环顾,只查不出异样。倒是外头的封于修听着响动,让身边侍候的丫鬟去探看了情况。
后者瞧见赵文宛的窘状,回头一番说明,再回去时便同赵文宛说道,“主人家女儿同姑娘身量差不多,公子命奴婢带姑娘去换身衣裳,请随我来罢。”
赵文宛看了看被酒液浸湿的一片,的确有些不大合适,遂跟着丫鬟一道去了。赵文熙也想跟随,叫丫鬟笑语晏晏地劝住了,只道有她侍候就够了,很快就回来了,临走前,还把脚边的一粒豆子踢到了不显眼的角落,一点都没叫旁人察觉。
送出酒的那人看着赵文宛并未饮酒,匆匆离席,显是十分失落,不期然地撞上主座上六王爷黑沉沉的目光,心中莫名咯噔了一下,有种脖子以上被分割了的错觉,僵在了当下。
所幸,六王爷的视线注视未持续多久,也起身离了席,那人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就看到与六王爷交好的封于修执着茶杯走了过来。
“没想到秦公子对雪梅酒的典故也如此熟知。”
“偶然听闻,偶然罢了。”
“古有男子精通酿酒之术,以酒寄情,承载心意,赠与心上人,成就一段佳话。这个习俗言传至今,秦公子效仿,可这酒却是撒了,会是何意?”封于修亲眼瞧见某人按耐不住地出手,这会儿装着不明道。
”大抵……是无缘罢。”那人叹了一声,是见赵文宛文采出众,且容貌绝美,才动了心思,现在看来自己如何能入得了那位小姐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