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独如此,自己可是跟那些商人打了包票的,等出了这个月,就会把欠他们的丝线钱给付,若然到时候无法实现承诺,那些人说不好会分吃了自己也不一定,到时候,自己怕是真的就剩下上吊这一条路了……
六月十二,利远行。
天不亮,陈家就热闹了起来——
前儿个终于得了正式任命,着陈清和即日赶往方城县出任县令一职。
从那日起,陈家就贺客不断,那番热闹,比起陈清和娶妻时也不遑多让。好在要赴任方城,是陈家人早得了信的,也就提早做了准备,饶是如此,一家人依旧忙的团团转——
毕竟方城县太过遥远,又地处北方,和陈家所处的南方气候太过迥异,要准备的东西自然就多了些。
至于陈清和,既要拜别友人,还得费心思寻个得用的师爷,好在一切事务,都赶在启程前准备妥当。
正式启程的日子,当然依旧有人来送行,不过就全是近亲好友了。
“去吧,甭担心我和你弟弟。”陈正德毕竟上了岁数,既因为长子有出息而开心,又想着儿子这一去,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面,脸上的表情又是喜悦又是难过。
陈清和心里也是又酸又涩——家里老父弱弟,还真是有些放心不下,倒是族长笑着劝道:
“清和你只管去,家里族人自会帮着照看。”
又冲陈正德道:
“老兄弟,你可是个有福的,咱们陈氏家族这么多年了也就出了清和这么个举人罢了,说不好,将来光宗耀祖也是有的。”
一番话说的陈正德终于破涕为笑。
眼见得太阳已经大高了,陈清和又往官道上看了眼——昨儿个去县令程英家辞行时,程英一再表示,今天一大早会亲来送行,都这个时候了,人竟是还没有出现。
想着程英许是被什么事情给绊住了,陈清和想了想终是决定启程——此去方城县,地远路遥,又是带着家眷,自然不能再耽搁。索性留了个信笺,嘱咐老父待会儿转交程英。
“咦,那几人是谁?”众人走到院外,迎面正碰见几人从马上下来,走在最前面的是两位步履匆匆、身着锦衣的年轻人,但看两人排场,明显就是富贵人家出身。
陈清和怔了一下,还未开口,陈毓已是上前一步:
“三公子,四公子——”
一句话未完,跟在后面的那个眉眼中透着傲慢的少年却不乐意了:
“什么三公子四公子,阿毓你瞧不上我们不是,叫三哥四哥——”
可不正是裘文隽和裘文岩?两人本来早就想来陈府拜会呢,只是裘家和陈家初联手之下,很多事情都要处理,偏陈清和这几日就要赴任方城,连带着陈毓也要跟着前往,连番忙乱之下,也就堪堪赶来饯行罢了。
陈毓倒也从善如流,乖乖上前叫人:
“三哥好,四哥好。”
转头对明显已是了悟的陈清和道:
“爹,我给您介绍一下,这两位分别是锦水城裘家的三公子裘文明和四公子裘文岩——”
一语甫毕,裘文隽和裘文岩已是上前深深一礼:
“见过叔父。”
竟是执子侄晚辈礼。
看两人如此恭敬,不独陈氏族长,便是陈清和也微微有些吃惊——
裘家虽然是商人,可前面毕竟坠了个“皇”字,身份之尊荣岂是一般商家可比?
虽说已经听秦忠说起过和裘家联合的事,陈清和却以为自然是裘家主导,自家忝陪末座。再没料到裘家公子竟然和儿子这般熟稔不说,还对自己这般恭敬——
自然,陈清和明白,这份恭敬,除了自己赴任方城之外,怕更多的却是因为儿子。还有头上这顶乌纱帽,何尝不是因为儿子的缘故才戴在自己头上?
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难不成是儿子的福报到了自己头上吗?
“这是程大人托我们奉送的程仪——”裘文岩挥手令下人把手里的盘子奉上,“程大人因有公事在身,实在无法赶来,再四嘱咐小侄转达歉意……”
一句话未完,已经凑到陈毓跟前的裘文岩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趴在陈毓耳边道:
“阿毓,你猜程大人是被什么事给绊住了?”
虽说让猜,却不待陈毓开口便自顾自笑的止不住:
“就是你前岳父,李运丰——哎哟,可笑死我了……”
却原来,今儿个也是李运丰赴任茅澧县县令的日子——
茅澧县同样地处北方,却最是多穷山恶水,和方城县差的可不是一点儿半点儿。
听说李运丰拿到任命时,好险没厥过去,阮氏更是直接嚎哭了起来——穷山恶水多刁民,听说前几任县令都是干到一半就灰溜溜离职了,到那里别说摆官家夫人的威风了,说不好还得看当地土酋的脸色……
“你说这官运不好也就罢了,怎么又那般命苦,还摊着个专坑姐夫的小舅子呢?”裘文岩话里好似很是同情,神情却完全不是那回事,分明是幸灾乐祸还差不多。
是因为阮笙吗?陈毓的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这件事陈毓也清楚,前儿个秦忠特意跑来回禀过——
之前那些背弃了陈家的丝线商人全都又哭着找上门来,一个个肠子都悔青了的模样——
本想着能赚一笔,说不好还能巴结上阮笙的知府兄长和县令姐夫,或者通过阮笙巴结上裘家,哪里料到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裘家根本就没和阮笙结盟,阮笙还成了穷光蛋!
一分钱也拿不到不说,连带着还得罪了这会儿形势大好的陈家。
陈毓当即告诉秦忠,除了当初尚且心存善念暗示自家是阮笙捣鬼的那家商人外,其余商人,都永远被列为拒绝往来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