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进了家门,又有一个生着一张娃娃脸的少女迎上来。看年龄,也就十七八岁罢了。
吴昌平脸上的笑意更浓,指着陈毓道:
“梅儿,这是毓儿,以后你就当做自己弟弟一般。”
陈毓忙也上前见过,又命喜子把准备好的见面礼拿出来,打开来,却是一箱粗布,一箱细布,一箱翠羽缎,一箱云霭缎。还有一盒李静文特意给吴梅准备的添妆的首饰。
前面两箱布匹也就罢了,那两箱绸缎,却是让吴家母女直接就呆掉了,两人一边瞧着,却是连摸都不敢摸,实在是从生下来,就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绸缎。
吴昌平却是眼睛有些发红,自己这徒儿,真是太贴心了,来时不过提了一下,女儿已是说了人家,正在家待嫁,毓儿竟是立马就准备了这些东西。
瞧这红艳艳的颜色,明显可以做上好的新娘喜服。
“哎呀,这可使不得。”孙氏愣了半天才连连摆手道。
前儿个去郡上赶集时,也特意去布坊里逛过,店里好像就有一匹这样的缎子,听掌柜的说,这可是他们的镇店之宝,他们那么大店铺,也就这么一匹罢了,让大家只看看就好,凭是出多少两银子,都是不卖的。自己当时一听,真是吓得连摸都不敢摸了。
而小毓送来的这两箱,自己瞧着可比店里的那匹绸子颜色还要鲜亮,料子还要好,更吓人的是,小毓可是整整给自己搬过来两箱。
吴梅明显也被这么漂亮的布料给迷住了,听了娘亲的话,神情不免有些黯然,却听话的没说什么。
“师娘可要难为死毓儿了。”陈毓故作为难,朝着喜子道,“怎么办才好?师娘和姐姐不喜欢呢,不然喜子你再回方城府一趟,让娘再准备些旁的礼物?”
喜子也是个乖觉的,闻言顿时冲着孙氏又是打拱又是作揖:
“哎呀老夫人,您行行好,可怜可怜喜子吧——”
那番搞怪的模样,令得吴昌平噗嗤一乐,冲着孙氏道:
“毓儿的心意,只管收下便是。”
听当家的如此说,孙氏这才不再说话,忙忙的把箱子收回去,唯恐有什么闪失,却是仔仔细细的放到了床里面。到得晚间,打开那不大的首饰匣子,却又给唬了一跳:还以为里面也就一对银镯子罢了,哪里知道却是镶着红宝石的金镯子,这还不算,还有配对的耳环和金钗!
吴氏父子也都在,早知道陈家的富有,又明白学生的心性,对上了心的人真是再好不过,吴昌平倒没有说什么,吴景荣却是瞧得眼睛发直——
实在是仅只这些礼物,就价值不菲,真是想不通,白河渡口那里,小毓怎么还会要别人的银两?
在吴家歇了一宿,第二天一大早,陈毓就带上喜子,和吴昌平父子坐上借来的牛车,往鹿泠郡而去。
江南诸郡中,鹿泠郡并不算大郡,名气却是不小——谁让白鹿书院,就建在这里呢?
一面靠山,三面环水,蒙蒙水雾中,鹿泠郡仿佛是轻纱遮面的大家闺秀,让人仅是瞧着,就生出无限的向往来。
“前面就是鹿泠郡。”吴景荣虽是有些腼腆,倒也能尽地主之谊,不时给陈毓指点着沿途所见,牛车咿呀,伴着少年人独有的清亮声音,倒是让人心情一爽。
说话间,前面又闪现出一排红瓦白墙的建筑,透过高大的院墙,依稀能瞧见里面飞檐一角,兼且竹叶细细,让人瞧着,心怀顿时一畅。
“这就是鹿泠郡官学。”吴景荣道。
因能不时请来白鹿书院中大儒授课,鹿泠郡官学的名气也比其他地方大得多。
也有远道而来投考学院的学子,被白鹿书院拒绝的话,就会转而选择鹿泠郡官学,也颇是出了不少人才。
过了鹿泠郡官学,又拐了个弯,走了大概有三四里地,就到了鹿鸣馆。
远远的瞧见曲径通幽的鹿鸣馆,陈毓脸上笑意愈浓。
这鹿鸣馆,自然依旧是三哥的手笔。
听说此处原址,却是一个绵延数里的烂泥塘。彼时,裘文隽兄弟三人也被老爷子送来投考书院,可惜却是均未考中。
临走时,裘文隽就把这烂泥塘以低价买了下来,然后鹿鸣馆就横空出世。时人都说裘家三少是因落选被刺激的傻了,才会花钱买个这么烂的地方,还有人说,八成是裘家财大气粗,因不忿家族子弟被拒之门外,才会买这么个地方,也办个学堂,来和白鹿书院打擂台的。
不管哪一种说法,最后众人得出的都是一个结论,那就是裘家三少就是典型的人傻钱多。
哪里料到鹿鸣馆甫一建成,便被人抢租一空,这么些年来早给裘文隽赚的钵满盆盈,令得多少人后悔不跌,到现在,哪个不对裘文隽翘一下大拇哥,道一声厉害,不愧一代商业奇才。
“爹和小毓在这里稍等。”吴景荣已是跳下了牛车——却是鹿鸣馆外,这会儿已是围满了前来租房的人,和众多套着高头大马的马车相比,几人所坐的牛车一下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陈毓倒是不需要去和人挤。听说陈毓要来投考白鹿书院,裘文隽一早就令下面的人拣好的地段,打扫了一处干净的院落出来,说是个两进的院子,里面一切用品俱全,陈毓只需要带人来住就好。
来之前陈毓已经和吴景荣说了的,让他把租的那间房退了,只搬到自己院落里去就好。毕竟,真是被白鹿书院录取,陈毓怕是要到山上去住。喜子却是不好带的,吴景荣搬过去,两人正好作伴。
这会儿瞧着人多,陈毓也不好上去找主事的,便和吴景荣商量,先去吴景荣的房间休息片刻,待到人少了,再去将主事者找来不迟。
只是这鹿鸣馆是专为读书人设计,门禁还是相当严的,除非确认了身份,不然,其他闲杂人等是不允许入内的。
便是要去吴景荣的住处,也得先核查了名牌才好。
吴景荣这边和陈毓几人交代好,刚要转身过去,却听后面一声轻笑,一个男子调侃的声音响起:
“哎呀,这不是吴兄吗?这么多年不见,不知吴兄素来在哪里高就啊?”
陈毓抬头,却是一个身着青色棉袍的老秀才,瞧着年纪应该比吴昌平年轻些,正倚在一辆四匹青色大马拉着的马车上,上下打量着牛车和坐在牛车上的吴昌平,眼神是丝毫不加掩饰的揶揄。
那人的身边,还站着一个和他长相相似的年轻人并一个和陈毓年纪差不多大的少年。
三人明显是从那辆马车上下来的。
吴昌平脸色一下变得很是难看,吴景荣脸色也白了一下,明显有些畏惧的模样,却又想到什么,只得挪过去,小心翼翼见礼:
“见过先生。”
老秀才身旁的年轻人漫不经心的冲着吴昌平拱了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