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薛花花就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人物,不怕天不怕地更不怕下地狱!
当然,他们聊天的内容会通过不同的人传到薛花花耳朵里,薛花花不在意外人对她的看法,她的心思都在陆德文他们的学习上,庄稼地活少了很多,全家重新投入到学习当中,陆家筹备分家,李雪梅抽不出时间,罗梦莹便替了李雪梅的位置,教陆德文他们二年级的课本,上午语文,下午数学,学习的时间不长,但陆德文他们注意力集中,速度明显比农忙时快了很多。
再考试时,题目比以前多了很多,薛花花放宽了要求,90分以上就能正常吃饭。
几兄妹信心勃勃,写下自己的名字后就开始做题,完全不受外界干扰,薛花花在灶房煮饭,时不时朝外看两眼,今天的题是罗梦莹出的,她在院坝守着监考,旁边站着几个知青房的女知青,指着地上的题目交头接耳,嘴角扬着鄙夷的笑,小学二年级的题目,换作她们十几分钟就完成了,几兄妹绞尽脑汁想个半天都想不出答案,数学就算了,语文很多字不会写只能笨拙的写拼音代替,看得人笑掉大牙。
还考试呢,真把自己当学生了?
女知青们捂着嘴,声音不敢太大,怕薛花花翻脸,左右她们是瞧不起这种小学题就是了,而且还握着烧焦的树枝当笔用,太掉价了,她们才坚决不会这么做呢。
和她们讥笑的嘴脸不同,男同志们稀罕得很,不约而同的蹲下。身,认真的审视着题目,他们思考,不受控制的想答案,一道接一道,完全把自己沉浸到考试中去了,周旭低头看向题目,“德文同志,你这题算错了……”
蹲在地上的陆德文讶然的抬起头,望着周旭手指的地方,小心翼翼瞄了眼灶房,见薛花花目光淡淡的望着自己,陆德文打了个突,忙朝周旭摆手,“错了就错了,下次做对就好。”一次吃不上米饭不要紧,千万别把属于自己的稀饭给弄没了。
“给你说了你就赶紧改啊。”周旭不懂陆德文想什么,学校期末考试,他恨不得有个人在旁边帮忙算数报答案,以己度人他才和陆德文说的,对方竟然不领情。
陆德文眼观鼻鼻观心的往后挪了挪,继续做题,老实说,他有点埋怨对方多管闲事,他做完了会倒回去检查的,周旭大声指出他的错处,待会他检查时,是改还是不改?周旭不告诉他哪题错了,他没准自己检查得出来,眼下周旭提醒了他,自己再改,总有种作弊的感觉。
知青们才是看个热闹就散了,他们几兄妹还得凭成绩吃饭呢。
罗梦莹也提醒周旭小声点,看归看,影响他们的发挥。
周旭心里不痛快,但也知道罗梦莹说的实话,考试最怕三心二意,他咋能分陆德文的心?小声朝陆德文说,“你继续做,我不和你说话了。”
薛花花带领全家扫盲不是什么秘密,考试周旭还是第一次听说,如果不是罗梦莹让他们晚上留饭说她可能回来得晚些,他们压根不知道陆德文几兄妹学习后还要考试,不知谁说了句去看看,他就跟着来了,不得不说,对离开小学好多年的他来说,这种考试挺让他怀念的,相比陆德文陆明文的专注,他更多的是兴奋和高兴。
和他相同情绪的还有好几个男知青,分散开围着三兄弟观察,看他们写错了就小声提醒,手指压着写错的字,声音轻得不能再轻,“这,这个字错了,赶紧改。”
陆建勋定睛望了眼,趁没人注意,绷着双唇问,“怎么写的,我忘了,你写来我看看……”
男知青急忙在地上比划了下,陆建勋眼神一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错别字划去,重新写上正确的字,完了担心成绩还不够理想,“再帮我看看,哪儿有错的和我说。”他怕声音被人听了去,舌头和嘴唇几乎一动不动。
男知青心领神会,从第一道题开始检查,错的地方就用指甲轻轻划一下做上标记。
陆明文身边是同样的情况,“明文同志,你这题也错了,赶紧改。”对考试的人来说,最高兴的莫过于偷看到同桌的答案,他太懂陆明文的感受了,几乎是陆明文挪一步他挪一步,像能写会算的影子似的跟着陆明文,一旦陆明文出错就小动作的提醒。
陆明文和陆建勋做题的速度是又快又准,做完了两人故意磨蹭了会,等陆德文和陆红英差不多完成了才喊罗梦莹打分。
最后的成绩可想而知,陆明文和陆建勋同时并列第一的双百分,陆德文和陆红英语文数学都有错的,罗梦莹把成绩告诉薛花花,薛花花脸上没什么表情,往灶眼里塞了柴火后走出来,感谢罗梦莹给四兄妹出题,再次留罗梦莹吃晚饭。
“婶子,不用太客气,我图个新鲜而已,知青房已经有人煮饭了,没什么事我们先走了啊。”天儿快黑了,罗梦莹叫着知青们离开,她给陆德文他们出题没有别的意思,纯属想体验当出题老师的快。感,她小时候就憧憬自己能出个题专门让老师们做,将老师们都难住,让他们次次期末考试都出些不会的题!
没想到有朝一日,她的愿望得到满足,只是做题的不是老师,而是用功学习的兄妹。
无论薛花花说什么,罗梦莹怎么都不肯留下吃饭,薛花花攒些粮食不容易,她吃一顿,薛花花要废很多粮食,没必要浪费,她将手上的黑渍洗干净就和几个知青说说笑笑的走了,不忘约好明天学习的时间。
知青们的背影渐渐变得模糊,院坝里的几兄妹站着都没动,陆明文和陆建勋考了最高分,双百分并列第一名,两人像等待接受表扬的小学生,端正的站在考试的区域里,然而左等右等,薛花花硬是没吭声,也没就这次考试发表意见,陆明文心里没底,暗搓搓抬起头,就见他妈目光阴沉的望着他,陆明文打了个激灵,“妈,咋了?”
“咋了?你自己做了啥自己心里有数,你和老四几斤几两我不知道?100分?你蒙谁啊,平时不用功,考试就想着作弊,还吃米饭吃鸡蛋?你好意思吗你?”薛花花板着脸,脸沉得能拧出水来,陆明文心突突跳了跳,想为自己辩解两句,对上薛花花洞悉一切的眼神,老实的闭上了嘴。
薛花花懒得和他们多说,“先给我回房间好好反省反省,我让你们啥时候出来再出来,免得被你们气得没胃口。”
说完薛花花就进了灶房,换陆德文舀水洗手吃饭,理也不理陆明文和陆建勋,兄弟两像霜打的茄子似的,垂头丧气回了房间,想到自己的小把戏被薛花花看得清清楚楚,脸火辣辣的烧得厉害,房间有点黑,月亮透过窗户洒下少许的光亮,兄弟两靠墙站着,谁都不说话。
门外传来阵阵米饭的香味,今年的新米,蒸的白米饭又糯又香,还有鸡蛋,昨天薛花花就和他们说了,谁要考得好,不吃煮鸡蛋,而是把鸡蛋摊成饼盖在饭上,金黄金黄的,像秧田金灿灿的稻穗,又香又可口,还有酸枣馍馍……想到错过了什么,兄弟两的脸快烂成稀泥了。
“二哥,知青和你说了几道题?”陆建勋无精打采的拿前脚掌摩抆着地,后悔不已,要知道是这么个结果,他宁肯掉尾巴也比现在强,饭量减半,也就说只能吃半碗稀饭,半个馍馍……
陆明文不答,想着知青会正确答案,他几乎没怎么专心写答案,反正写错了知青会和他说,做题的时候注意力不怎么集中,更没注意哪些是自己会做的哪些事不会做的,良久,他才开口,“大多是知青做的。”
陆建勋颓废的叹了口气,他的情况和陆明文差不多,一看有点难的题就给知青使眼色,亏得以为有人帮忙,结果是帮的倒忙。
月光突然暗了,陆建勋使劲搓了搓地面,沮丧的问,“二哥,你说大哥他们是不是快吃完饭了?会不会把酸枣馍馍都吃完啊?”
昨天他妈还兴冲冲的告诉他们今天每人吃个大馍馍呢,结果弄成这样了。
陆明文吞咽了两下,抬眉望向渐渐漆黑的门口,“要不你出去看看?”
“不行,妈说了她喊我们的时候再出去,这会儿出去半碗稀饭都没了。”陆建勋才不上陆明文的当,薛花花说什么就是什么,绝对不能反着来,不想被食物勾着走,陆建勋想办法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二哥,你再和我说说考试的题有哪些,我看看自己能得多少分。”
陆德文和陆红英分数不高,如果自己凭实力都能赢他们……真的会呕死的……
陆明文从语文题开始说,陆建勋一题一题作答,语文数学题下来,陆建勋大概算了算自己的成绩,只觉得身子发软,额头冒汗……陆德文语文96数学95,而陆红英语文97数学93,依着陆明文说的,他自己做题的结果完全比两人的分数高。
陆建勋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他咋就想不开寄托于知青呢,明明他自己能赢的,他悔啊,悔得肠子都青了啊。
“二哥啊!”陆建勋声音带了哭腔,“你说我咋就脑子进水找知青帮忙呢,我能赢的啊,米饭鸡蛋本该属于我的啊!”陆建勋靠着墙,越说越觉得心酸,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陆明文没哭,但脸色也说不上好看,他将所有的题重新做了遍,成绩比陆德文的好,明明该吃米饭的是他,他咋就被鬼迷了心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呢?
外边经过的陆德文听到房间响起啜泣声,端着汤碗大步进了堂屋,“妈呢,妈呢……”还没说正事,发现他妈眼神直勾勾的瞪着他,陆德文身形微颤,急忙压低了声音,“妈,二弟和四弟在房间哭,我看他们是反省到自己的错误了,要不要喊他们出来吃饭?”
做题的时候陆德文以为自己会垫底,陆明文和陆建勋互相督促互相学习,进步是最大的,尤其在数学上,两人反应快,无论加法减法,在心里默念几秒就出答案了,所以他把重心放在语文上,保证语文的正确率来提高总体成绩,岂料陆明文和陆建勋阴沟里翻了船,叫他捡了个便宜。
薛花花横眉,“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啊,不吃就把筷子搁下。”薛花花抓过汤碗,用竹勺小口小口舀起来喂西西喝汤,陆德文悻悻的坐下,绝口不提喊陆明文他们吃饭的事儿,事后想起来,他只庆幸自己运气好,没有听周旭的话把答案改过来,否则这顿饭怕是连他的份儿都没有。
在他妈眼皮底下,千万不能报以侥幸,因为任何妖魔鬼怪都无处遁形,他妈眼睛亮着呢。
少了两人完全不影响饭桌上的气氛,西西吃了个鸡蛋,喝了点汤后拿着半个馍馍啃,啃得津津有味,兴致来了指着墙上的字念,胡乱念了几个后就开始背诗,一首一首的背,半个馍馍被他当零食啃,薛花花由着他去,偶尔还会跟着背两句,有人附和,西西更来精神,双手搭膝盖上,正襟危坐,俨然一副严肃学习的模样。
一顿饭,大半个小时才吃完,薛花花把西西给陆红英抱着,将桌上的饭碗收了,洗干净碗筷才端着两碗没装满的稀饭出来,冲房间喊,“老二,老四,出来吃饭。”
堂屋还残着炒鸡蛋的香味,陆明文和陆建勋啃着酸枣馍馍,明明还是上次的味道,兄弟两却觉得寡然无味。
人哪,真的不能偷懒,无论是干活学习还是考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