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分钟,李雪梅和罗梦莹讲课讲四十分钟的话,留十分钟给陆德文他们消化的话,薛花花顶多讲二十分钟,剩下半个小时让他们自己背,刘云芳和孙桂仙就在旁边听着,偷偷记在心底,下次薛花花问问题,两人照样回答得又快又洪亮。
惊得来猪场溜达的陆建国瞪大眼,忍不住掏自己的耳朵:啥时候孙桂仙和刘云芳这么厉害了?
第四十四章渣女体质
陆建国掏了掏耳朵,脸上假装浑然不在意,实则竖着耳朵偷听,他才不信刘云芳和孙桂仙有这个天赋,两人天天围着李雪梅和罗梦莹转,扫盲不比其他人厉害多少,顶多比后面参与扫盲的人会说成语罢了,这会正襟危坐似乎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样子,肚子里多半没货,谁知脚还没踏上檐廊呢,两人的表现就让他跌破眼镜。
“春秋五霸指谁?”薛花花念着念着书,冷不丁抬头问了句。
刘云芳和孙桂仙异口同声:“齐桓公,晋文公,楚庄王,吴王夫差,越王勾践。”声音洪亮,强势的碾压住旁边的陆德文几兄妹,完完全全盖住了他们的声音,回答结束后目光炯炯的望着薛花花,那眼神有点似曾相识,他记得昨天翻孙子的书包检查课本,一时兴起让孙子背两首诗听听,他孙子唱山歌似的唱完首诗,完了就用这种亟待表扬的眼神注视着他。
孙桂仙和刘云芳啥时候沦落到跟孩子抢赞美的份上?不对,两人啥时候竟能回答初中生的问题了?
问题还在继续,薛花花抬着头,面露思索,“决定晋文公成为中原霸主的战役是哪场?”
孙桂仙和刘云芳再次抢答:“城濮之战。”
陆建国心头不得劲了,赶紧跑到灶房搬根凳子出来坐在两人身边,目不转睛打量着两人,想看看她们是真的懂还是打胡乱说,薛花花几个问题后,他崩溃了:两人还真的会。
趁薛花花在木板上写字的时候,他眉头紧皱的问孙桂仙:“你们不是不识字吗?哪儿学的知识?”
李雪梅和罗梦莹帮助薛花花全家扫盲,孙桂仙和刘云芳是没参与的,她们嫌课程复杂无趣,跟不上进度,从来是跟着生产队一块扫盲,从简单的字学起,就他所知,两人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咋突然牛逼成这样了?
看看孙桂仙,又看看薛花花写的内容,陆建国又问,“认识上边的字吗?”
孙桂仙斜眼,理直气壮的小声道,“我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哪儿认识这么多字啊。”说完了不忘投去鄙视的眼神,气得陆建国脸抽筋,回到最初的问题上,“那你们……”
话还没说完,被孙桂仙一脸嫌弃的打断,“我说队长啊,什么事能不能过会儿说,我们得学习呢。”学习是大事,其他什么事都排边站。
陆建国受了嫌弃冷落,只得把目光转向背着孩子的刘云芳,后者表情更冷酷,翻了个白眼后就没下文了。
待薛花花写满整个木板转过身,她们精神高度集中的跟着陆德文他们念,像山谷里的回音,陆德文他们念句她们跟着念,专注度令人发指,陆建国觉得哪怕他喊分粮分肉两人都不会有反应,只得压下说话的欲望,耐心等。
等薛花花收了书,抆掉木板上的内容后,他才站了起来,说起正事,“市里领导要求送三头猪进城,公社干部让我来看看,挑三头最肥的,剩余四头以后再说。”猪圈里的七头猪差不多肥,奈何上边有指示,他得照做。
陆德文他们在做作业,他走向灶房,尽量不打扰他们。
他刚抬脚走,孙桂仙和刘云芳跟着站了起来,陆建国纳闷,“你们不学了?”薛花花安排了课程,语文数学历史地理,早上四节课,历史过了还有地理课呢。
“不学了,咱的脑袋瓜子,只能学历史。”孙桂仙无所谓的摆手,她们的目的是给薛花花捧场,了解中华几千年的历史,像地理的几大洲几大洋,她们根本没兴趣。
陆建国心头嘀咕了两句,四门课偏偏学历史,不会是怕薛花花的缘故吧?他单纯的嘀咕,倒也没深究原因,看着薛花花,等她挑三头猪出来。
薛花花走向猪圈,两头猪被外边的猪挡住了,薛花花着竹竿将它们拍开,七头猪,体积差不多,即使差也差不了多少,“队长,我看左边的那头和右边那头似乎肥点,要不要过称称?”
“不用,听你的选三头就是了,我看这墩头,不会比去年的猪轻。”去年狠狠出了回风头,今年几头猪抱回村,好几个生产队的跑来学经验,哪怕依葫芦画瓢,养的猪仍比不过薛花花养的,别说其他生产队稀奇,他也稀奇,稀奇之余是高兴,不是他沾沾自喜,他的目标是明年先进生产队队长,能不能稳住,得靠各方面成绩呢,“公社干部让我跟着送猪去县里,你有没有啥要买的,我帮你捎回来。”
今年他帮薛花花捎过几次东西了,多是学习用品,别以为陆德文他们不交学费省钱,实际上烧钱得很,五个人要写字,笔和本子消耗得快,不说其他,每月考试全家就要用掉七八个本子,再者粉笔,可是天天用的……
薛花花家以前没有外债,去年分的钱多,队上好多人羡慕他们存了钱,然而陆建国大概算了算,粮食和钱有节余,肯定没其他人说的多。
“粉笔和本子要买,买多少我回家看看再说。”薛花花不会和陆建国客气,陆德文他们用本子算是节俭的,正面写完了又反面写,整个本子密密麻麻全是字,除了封面写名字的那页空白多点,其他页都占得满满当当的。
听说陆建国要去县里,很多人家都找了上来,入冬后,陆建国把扫盲的时间安排在午饭后,各自搬着凳子坐在院坝里,从院坝最左边排到最右边,差不多占据了院坝的一半,老知青指着木板上箩筐大的字,教完一个抆了又写另外个,除了自己的名字必须会写,其余的认识就够了,他们扫盲,陆德文他们就在后边写作业,初中的题目难,光是作文就得耗他们许多时间,学了拟人比喻排比后,要求作文里必须用,可把他们愁的。
今日的题目是《亡羊补牢,犹未迟也》前两天学的寓言故事,李雪梅觉得有趣顺便把它作为作文题目。五人各自霸占着小片领域,从四周往中间写,前边扫盲的人常常爬到陆德文身边看他们写字。
自认为不会被发现,谁知刚蹲着身走到陆德文他们身边,就听老知青用浑厚的嗓音喊,“最后排的男同志咋没人了,是撒尿还是拉屎去了啊?”
老知青说话土气,惹得所有人捧腹大笑,转身看向地面,赶紧招呼逃跑的人坐回位置。
每天扫盲是生产队最热闹的时候,不仅仁安村生产队的人在,隔壁生产队的也有好多人围观,有没钱读不起书的孩子,有凑热闹的男人女人,当然,还有许多没结婚的小姑娘,她们围在陆明文身边,故作惊叹的问学习,实则抱着其他蠢蠢欲动的心思。
“明文同志,你写的什么啊,我都不认识。”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女孩蹲在陆明文身侧,胳膊时不时蹭陆明文手臂,“明文同志,我昨天也来了的,你还记得我吗?”
陆明文没有抬头,写完作文还有许多数学题要做,得赶在村民们离开前完成,否则村民们离开就该他们上课,这会儿不做,傍晚其他作业下来,他们的时间就不够了,故而他边写边说道,“是隔壁生产队的春花同志吗?”
女孩捏了捏衣服,语气不爽,“春花同志是谁?”
“就是硬要我教她写自个儿名字的李春花同志啊,你不认识?”
女孩咬牙,原来是她,她哼了声,“你可别教她,她和她妈一样是势利眼,谁有吃的跟谁玩,我们生产队的人都不喜欢她,你没答应吧?”那就是个狐狸精,到处勾引人,女孩碰了碰陆明文,“明文同志,你要教我写名字,长这么大,我都不会写字呢,我奶嫌我是丫头片子,都不让我读书。”
陆明文没有多想,“好,我教你,你叫啥名字啊?”
“我昨天不是和你说过了吗?我叫兰菊,杨兰菊,你是不是不记得我跟你说的话啊?”女孩生气的把头扭在一边,“为什么你记得春花不记得我?”
杨兰菊?陆明文有印象了,春花说她好吃懒做不干活,十七岁的人了连衣服都不洗,天天趁着家里没人偷粮食去外边开小灶,差点把山头烧起来,陆明文诚实道,“记得记得,你不是说今天要走亲戚吗?咋有空过来。”
听到这话的杨兰菊心情瞬间好转,脸颊飞起两抹娇羞,“我才不喜欢走亲戚呢,还是过来跟着你学习更重要。”
两人黏糊的劲儿看得孙桂仙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抵了抵旁边面不改色的薛花花,“花花哪,你家明文还真是招女孩子喜欢呢……”这两年和知青们接触得多了,孙桂仙也算了解自由恋爱的涵义,在知青们眼里,自由恋爱才是真正的婚姻,靠亲戚朋友介绍的对象大多有问题,没结婚的时候吹嘘人品多好多好,结了婚立马本性暴露,打媳妇的,骂媳妇的啥都有,总而言之,靠父母包办的婚姻大多不幸福。
孙桂仙一度是相信这句话的,然而看了陆明文后,她又给否定了,“花花哪,你说得对,明文还是过两年再找对象吧。”就陆明文身边的杨兰菊,她可是特意打听过的,偷奸耍滑爱占便宜,绝对不是儿媳妇的好人选。
她口中的春花和她同等货色,都不是什么好人,她就奇了怪了,陆明文性格也不差,咋就没好点的姑娘喜欢他,瞧瞧身边围的都是些什么人?比起陆明文,陆德文媳妇不要好太多,虽说娘家人胃口大爱骗人,她起码是个好的,嫁给陆德文后踏踏实实过日子,活干得多,吃得却少。
“花花啊,真要给明文找对象,还是找个像德文媳妇那样的吧。”赵彩芝的人品生产队的人都知道,谁不说陆德文眼光好找了个好媳妇啊。
薛花花抱着东东,轻轻嗯了声,盯着陆明文方向看了许久,直到又有女孩子围在陆明文身边她才收回视线,在东东的挣扎中把他放在地上,东东一岁半了,会喊人会走路,可能吃得好点的缘故,东东说话比西西要早,而且会的话也多,这不,双脚刚踩着地就歪歪扭扭的朝灶房走去了。
猪场红薯多,偶尔煮猪食的时候会捡两个放灶眼里烤,东东吃着味儿后,天天在灶台边转,有次趁人不注意,直接把手伸进刚熄火的灶眼找红薯,烫得手背掉了层皮,见他又往灶台边凑,煮猪食的罗梦莹抱起他坐在腿上玩游戏薛花花才松了口气。
她倒是轻松了,陆明文却被吵得头都大了,不知从哪儿又冒出个小红的女孩,跟旁边的杨兰菊吵了起来,两人吵就算了,非拉着他断公道,天天都要上演包拯断案的戏码,他快累了,和她们商量,“要不等我写完作业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