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怎么了?”薛花花弯着腰,边干活边和刘云芳说话。
“哎,知青房有几个男知青想和罗知青处对象你又不是不知道,听到明文说送罗知青,他们嚷着要同去,找陆建国开介绍信差点打起来。”生产队接纳的知青多了,大锅饭不好煮,陆建国叫人多建了间灶房,男女知青分开煮饭。
以前没觉得关系多好的知青房气氛渐渐变了,男女知青慢慢滋生出别样的情绪,罗梦莹家里条件好,男知青还不得可劲巴结讨好?别以为知识分子高风亮节不食人间烟火,势利眼着呢,从罗梦莹大学生名额确定后,好几个男知青偷偷给罗梦莹写情书,大学生名额没了,他们销声了几天,渐渐又展开攻势了,不就是认清楚罗梦莹迟早会回城上大学吗?真以为不知道他们的心思呢。
整个生产队,罗梦莹跟陆德文几个走得最近,偏偏陆明文又离了婚,男知青不把矛头对准他对准谁?
“明文挑着草绳去县里换钱,顺便送送罗知青,他们没乱说什么吧?”知青房的男知青不喜欢陆明文,回回看他跟像情敌似的,薛花花不在意那是压根没把陆明文和罗梦莹想一处,就陆明文的性格,没两把刷子震不住他,别害了罗梦莹。
“他们就是想说也不敢啊,找陆建国开介绍信直接被陆建国骂得狗血淋头,当真不省心。”刘云芳不懂男知青们想什么,换作她,见罗梦莹没有处对象的意思保管放弃了,与其浪费时间不如重新再找。
薛花花想到新知青来生产队那天,陆建国把她叫到知青房念梁兰芬写忏悔书的那天,个个稚嫩的脸露出惶恐害怕的表情,此后几天路上见着她比泥鳅都溜得快,活像她是阎王似的,人前顶多给陆明文甩脸色,有什么话,只敢私底下说。
“他们不送罗知青恐怕不会甘心,陆建国脾气大也架不住他们想表现的心。”
刘云芳诧异,“不会吧。”
别说,真让薛花花说中了,陆建国还真没降服住他们,逼不得已开了介绍信,警告他们路上不准来事,否则以后别想出村,要知道,知青们下乡户口跟着分到生产队,没有他队长点头签字,知青们别想回城。
故而,哪怕知青们怎么看陆明文不顺都不敢在路上打他,罗梦莹提着个小箱子走在后边,陆明文挑着扁担被挤在了最前,陆建勋抱着几个本子亦步亦趋跟着陆明文,“二哥,罗知青真好,这多题,够咱多很久了吧。”难怪罗梦莹先前忙,竟是给他们出题的缘故,“罗知青说了,明年来的时候会把家里试卷全带过来,你说城里学校出的题会不会很难啊。”
薛花花学完高中课本就算扫盲成功,届时每人奖励六毛钱,想买什么买什么,陆红英的钱已经领了,剩下他们三兄弟和赵彩芝的,他担心试卷太难,迟迟达不到薛花花要求怎么办?
“万变不离其宗,再难的题都是从课本引申出来的,学好课本上的内容,什么题都会做。”陆明文蜷了蜷脚趾,地面湿哒哒的,布鞋湿了不易干,他和陆建勋都穿的草鞋,脚湿了,脚掌不断的往前蹭,弄得不舒服,“四弟,有了钱你想买什么?”
不待陆建勋回答,他自顾说,“我想买双解放鞋,像知青们脚上穿的那样,甭管天晴下雨,不用害怕鞋底湿了。”
陆建勋急忙附和,“我也买解放鞋,咱生产队,就建国叔有解放鞋穿,还是去年进城开表彰大会前特意买的呢。”村里的人冬天穿布鞋,夏天穿草鞋,知青们没来时,少有人听说解放鞋的。
“以后咱也能穿。”陆明文算了算时间,照目前学习的进度,最迟后年高中课程就学完了,拿到钱立即进城买解放鞋。
两人的话落在其他知青耳朵里惹得阵阵轻笑,乡巴佬还想穿解放鞋,痴人说梦,亏他们还把陆明文当竞争对手,冲着他这寒碜的模样,哪怕罗梦莹答应跟他处对象,罗梦莹爸妈也不会答应,有男知青凑到罗梦莹跟前,“罗梦莹同志,你为啥帮他们扫盲啊?我看他们心比天高,都快忘记自己身份了。”
罗梦莹耳边嗡嗡嗡的有人说话,自是没听到陆明文兄弟两的话,听人调侃兄弟两,她微微皱起眉,“笑别人前想想自己什么身份,陆明文他们吃苦耐劳,不畏艰苦,无论严寒还是酷暑从未放弃过学习?论文化,你们或许比他们高,论做人,不见得能赢他们。”
起码她在陆明文他们身上看到艰苦奋斗的精神,比起很多下乡后迷茫堕落的知青,他们要优秀得多。
不管朝代如何更替,时代如何变化,学习才是保持自己不落后于人的关键。
中国有今天,不就是靠着领导人们不抛弃不放弃,努力和恶势力斗争换来的吗?以陆明文他们淳朴学习的劲儿,迟早会有出息的。
听罗梦莹袒护陆明文,几个男知青脸上不好看,“就他还想赢我们,下辈子吧。”
第四十九章怎么讹诈
这话不高不低恰好传到陆建勋耳朵里,他扭过头,恶狠狠瞪了眼说话的男知青,“谁跟你比啊,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他们扫盲不是和谁比较,而是为了生活得更好,有米饭有鸡蛋有肉吃才是他们想要的日子,男知青算什么东西,“你看不起我们,我们还看不起你呢,瞧瞧你满脸的龊疮,连苍蝇蚊子都不懒得理会你,你哪儿来的优越感?”
陆明文腾出只手臂拽他,“别和不相干的人多说,咱走自己的。”末了回眸提醒罗梦莹,“地面结冰,罗知青注意点,要不把箱子给建勋提着吧。”
“就装了两件衣服,我自己拎着就是了,走吧。”
两人互动亲昵,被呛声的男知青脸色难看至极,轻轻抬手碰了碰脸上的痘痘,心想果然是乡巴佬,连青春痘都不知道。
之后又有个男知青言语间鄙视了陆明文两回,照样被陆建勋怼得无话反驳,看出陆建勋是个不好惹的,男知青们不想和他多说话,去公社找干部盖了章就往县里去了,陆建勋和陆明文头回进城,睁着眼睛四处看,县里的街道宽阔,时不时有蹬着自行车的人经过,或穿着崭新的制服,或穿着素色的棉袄,寒冬的风吹不散他们脸上的笑,个个看上去精神抖擞的样子,陆建勋不可思议的感慨,“吃供应粮的就是不一样。”
脸上笑得跟朵花似的!
旁边几个男知青嗤笑,今个儿是城里领粮食的日子,领完粮食就过年了,能不高兴吗?鉴于陆建勋说话难听的性格,没人跟他解释,倒是罗梦莹漾着笑开口,“你看他们自行车上挂了麻布袋子,是去领粮食的,走吧,先陪你们把草绳换了……”
语声未落,迎面冲过来辆自行车,不偏不倚撞在陆明文身上,骑车的是个半大的男孩,看年纪还没陆建勋大,扁担上的草绳散落一地,陆建勋赶紧扶起陆明文,兄弟两慌慌张张捡草绳子,草绳子是要换钱的,出了问题的话薛花花不会放过他们。
兄弟两紧张草绳,手忙脚乱,却听男知青惊呼,“陆明文,你撞到人了咋还理直气壮地,赶紧看看人家伤到没。”他们不像陆明文兄弟没见过世面,这辆自行车新灿灿的,摔坏了得赔不少钱,而且肯把新自行车给孩子骑的,家里条件可想而知。
罗梦莹搁下箱子,上前扶起自行车,问旁边倒地不起的男孩,“你没事吧?”
片刻时间,街上有人在张望,男孩戴着军用帽,身材胖嘟嘟的,单手扶着半边屁股,好似愣住了,直到罗梦莹伸手扶他,他才恍然,大声嚎啕,“痛死我了,你们把我的自行车弄坏了,要赔我辆新的,要赔我辆新的。”
陆明文和陆建勋哪儿管他,把草绳子一捆一捆用稻草重新系好,打上活结,挑在肩膀上才正眼看他,不远处有吆喝的女人踏着皮靴而来,声音尖锐,“怎么了,怎么了,谁欺负我家晓波了,晓波,晓波,你没事吧。”
女人中等身材,留着短发,化了妆,气色看上去特别好,陆明文下意识的后退,陆建勋推了推他,“二哥,怕什么,是他撞到你的。”
陆明文都往边上躲了,那个叫晓波的还摇摇晃晃撞过来。
陆明文缩脖子,苦着脸小声道,“建勋,是城里人,他们是城里人。”城里人是吃供应粮的,他们哪儿得罪得起。
果不其然,女人到了近前,听男孩扯着嗓门控诉几句后就把矛头对准了他们,“好你个乡巴佬,走路不长眼睛啊,我家晓波的自行车昨天才买的呢,撞坏了你赔得起吗?走走走,跟我见公安去。”
陆明文怕了,磕磕巴巴解释,“同志,不是这样的。”
男孩想到自行车,甩开罗梦莹,单手撑着坐凳,泪眼婆娑的开始检查,油光锃亮的车身,遭地面的石板磨损了两处,有处特别明显,不仅如此,铃铛也歪了,男孩不敢掰正,只歇斯底里大哭,“妈耶,我的自行车坏了,我不要了,我要新的。”把自行车往旁边一扔,坐在地上打起滚来。
湿哒哒的地面,硬是让他的衣服搓得干干的。
女人竖着眉,转身喊人,不一会儿巷子里跑出几个身材高大的男人,陆明文紧了紧陆建勋袖子,话都说不利索了,“建……建勋,待会你跑,别管我啊。”自行车撞坏了他是赔不起的,估计只有进派出所了,他不想连累陆建勋,“建勋,你现在就跑啊。”
女人听到他的话,冷笑了声,“想跑?门都没有,来人呢,赶紧来人,乡巴佬欺负我家晓波了。”
很快就围上来很多人,罗梦莹被挤到了最外边,她让同行的女知青帮忙守着箱子,双手拨开面色激动的人挤了进去,“同志们别冲动,听我解释,误会,都是误会。”说实话,她也不曾经历过这种场面,然而她看得明白,是男孩子自己撞上来的,跟陆明文没关系。
她的声音在此起彼伏的骂声中显得微不足道,人家压根不理会她,不知谁说了句什么,上前抢过陆明文的扁担就往脚下踩,绳子被踩得脏兮兮不说,扁担糊了许多泥,陆明文抓着陆建勋,一个劲的往后边躲。
眼看草绳被踩得脏兮兮的,陆建勋怒了,弯腰捡起扁担就揍了离得最近的男人一棍子,扯着喉咙怒吼道,“我们辛辛苦苦搓出来的草绳子就让你们祸害了,要找公安抓我们是吧,好啊,我们去派出所找公安评评理,你儿子骑自行车撞了我们不说,你们还跟群未开化的土匪似的抢我们东西,我要问问县里领导,人民当家做主是不是真的,要是真的,咋谁都能把我们踩上几脚。”
陆建勋打了人,又去打踩他们草绳子的人,乱挥扁担,“让你们踩,我跟你们拼了。”几兄妹里,他素来是不怕事的,刘华仙他们那么多人他都敢动手,现在这群人连锄头扁担都没有,他怕什么?
说话间,又挥了两下扁担,对方齐齐后退,脸上尽是愤怒,“乡巴佬还敢进城嚣张,给我等着。”不一会儿,几个穿着公安制服的男人慢条斯理走来,清着喉咙问,“咋回事啊,快过年了还不让人清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