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李益道:“你若不做,我就去做。你要是怕了,大可以去皇上面前告密。李大人,太后如此信任重用你,对你深情厚谊,难道你却对她的处境不闻不问吗?”
这句话切切实实触动了李益。
她的处境……。她的处境怎么样呢?他不知道,也不能去多想。她跟拓跋泓……。他自始至终无法探知他们的关系,他知道他们一直在一起,不是一天两天了。她不肯承认,但他其实都知道。他想,也许他们有感情吧……。也许她也爱他吧。
只能这样想。
她爱不爱自己呢?
他并不晓得。
她大概喜欢他。她大概,对他也有情义,否则不会让他远离京城,让他重回到慧娴身边。
但爱的有限,他也并非她的必须。
李益道:“她现在……怎么样。”
杨信道:“她怎么样?你难道不知道吗?”
李益摇摇头,否认道:“我不知道,我没见着她,我从哪知道。”
杨信沉默了半晌,道:“她现在很不好。”
李益听到这句很不好,心蓦地一惊,好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辞了一下。他惊讶道:“怎么了?”
杨信道:“嫁完爹又嫁儿子,伺候完大的伺候小的,你说好不好?”
李益哑然了。
杨信笑了笑,面容中忽挑起一抹不正经的戏谑之色:“李大人,我看你这几年过得不错,老婆孩子热炕头,过去的事情全忘光了吧?要不要我提醒你一下啊?好歹也曾夫妻一场,怎么跟那些负心汉一样,一穿上裤子,就翻脸不认人了呢?”
他轻叹了一声:“男人啊。”
他问道:“你对她的心,及得上她对你的十一吗?”
李益感觉心抽痛的厉害,胸口像被千钧巨石重击。他长舒口气,无奈道:“你用不着对我使激将法,我不吃这一套。感情的事,分分合合,由不得我一个人做主。过去的事情,我跟她早已两清,互不相欠。无论过去如何,我对太后的忠心绝不会有变。太后既然需要我,李益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杨信闻言,面色转晴,笑道:“有你这句话,咱们大事必成了!”
杨信坐下,开始和他从头商议,仔细规划此事。
他们一起列了一份名单,针对朝中的大臣,眼下哪些是自己人,哪些是可以拉拢的,哪些是必须要除掉的。要除掉的人当中,哪些是要立刻除掉,哪些是要往后再行除掉。朝中的职位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凡是重要的位置,都要事先先做好安排。
每一步都考虑周全了。
在哪里动手,什么时候动手,有哪些人参与。拓拔泓死之后,下一步如何,推皇太子登基,邀请太后垂帘听政。杀人的事,是杨信那里安排,李益这边要做的事是协助太后,控制好京中局势,以免发生变动。这件事很复杂,需要反复地斟酌商议,防止任何突然的变故或不测。大致拿定之后,细节还要具体安排。
有可能会失败。为了避免一旦事败,牵连到太后身上。杨新需要全身而退,所以这其中的事,杨信均未直接参与,他只动了一番嘴,全都交给李益了。只要李益不供出来,没人会知道太后是主使。就算供出来,全凭一张嘴,没有证据。
这是应当的。
李益心想:要是杨信直接参与,一旦追查起来,太后势必承担罪责。
行动之前,他计算过,这件事有五成成功的把握。
然而失败了。
事败泄密,拓跋泓逃过一劫,很快开始追查其事,抓捕与案的党羽。
李益、李羡一并入了狱。
他和李羡被分开审讯,司隶校尉府,李因问道:“你参与拓跋征,长孙侯的谋反,欲弑君图篡,你承认吗?”
他矢口否认:“没有。”
李因道:“我有证据显示,此事你确实参与了,而且还是其中的主谋。已经有人招供了,供出了你的名字。”
李益道:“有人?有人是谁?”
李因道:“招供的人昨夜已经被灭了口,的确是我们看管不力,我自会向皇上请罪,但供词如山,罪证确凿,这事你跑不掉。”
李益道:“你打算拿一个死人的话当证据吗,你觉得这样的话皇上会信吗?别告诉我你们司隶校尉府原来就是这样审案的。”
李因道:“难道证据是假的?”
李益心如死灰,平静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李因道:“你的意思,是有人陷害你了?”
李益道:“的确是陷害。”
李因道:“谁陷害你?”
李益道:“谁陷害我,这我怎么知道呢?我只是区区一个四品尚书郎,手中又无实权,我弑什么君图什么篡。就是我想这样做,谁又会听我的,李大人也太看得起我了。我既无那个胆子,也没有那个本事,我也不知道怎么落到你手里。”
李因干笑,道:“你自然不能篡位,不过据我所知,你们是想谋害皇上,利用太子,扶持太子登基。你虽然是区区一个四品尚书郎,那只是眼下,你可曾是皇太后的亲信呢,当年担任中书令,朝廷的什么诏令、政务,不经过你的手?你在朝中的人脉关系可不浅,策划这样一件事,对你并无难度。”
李益道:“李大人说笑了,绝无此事!”
李因冷笑一声:“李大人,何必如此倔强呢。只要你说出幕后的主使者是谁,兴许能从轻发落。”
李益道:“李大人,我既然没有参与此事,哪来的幕后主使者。如果你有证据,尽管拿证据,你问我,我只能照实回答你没有。”
李因切了耳,低声道:“你们怎么会想立太子呢?太子可一直是太后在抚养,这事当不会和太后有关吧?”
李益冷声道:“李大人,你这是在诱供了。太后一直处在深宫,对朝事不问不闻,连我的面都没见过,怎么可能和我合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