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没用的东西”
清弄是苏瑾欢的贴身婢女,也是长宁殿职位最大的宫女,她的话,大半时候堪比苏瑾欢亲口,尽管现如今这话算不得什么好话,但长公主没反驳没阻止,这对来人便犹如柳暗花明一般,“是是是,奴才告退奴才这便告退”
苏瑾欢发了一通无名火,整个人也渐渐的恢复了理智。
屋内很快便又只剩了她与清弄两人。清弄看苏瑾欢额角的青筋是那般明显,整个人神情紧绷的厉害,犹如在克制些什么,她连忙心疼的将其抱进了自己怀中,双手随即开始轻轻的拍打着那瘦弱的脊背,“没事的,没事的公主别怕,张公公吉人自有天相,他会没事的。”
苏瑾欢的牙齿死死的抵在一起,床上的锦被亦被她紧紧揪住,感受到身后的动静,再听着清弄的话,她深深的吸了口气,“把你如何找到本宫,当时的情况,现在的局势,一字不落的告诉本宫。”
自家公主这种时候了还如此强撑,清弄心底不比苏瑾欢好受多少,她双眸微微动了动,轻声应了声“是”。
清弄与莫予引开了追兵再沿着足迹寻到苏瑾欢的时候,彼时的苏瑾欢早已晕倒在了路边,莫予经验颇丰,仅是简单的查看一番便确定张易安或许已经落了下去,他与清弄不知今日之事还有内情,只当暗中恐还有杀手,是以当莫予从崖面上来确定此处除了他们三人外再无旁人身影后,便连忙带着苏瑾欢从此处离开了。
清弄知道自家公主对张易安有多在意,这边救兵一来,尽管苏瑾欢还未醒来,她却是先一步命了人沿着岱河两岸寻找。总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苏瑾欢受惊外加体力不支等众多原因昏睡了半日,而这半日中,却足以发生许多事。
首先,长公主于城郊遇刺的事没过多久就传回了京师,天子脚下,尚敢如此大胆的动作,满朝文武为之震惊。永安帝震怒,连下三道圣旨,务必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紧接着,长公主被救回宫,数名刺客被捕,其中六人服毒自尽,只留下两名活口,而这两名活口中,一人因受不了酷刑咬舌自尽,唯身下最后一人,招出了幕后主使实乃靖南王世子裴钰之。
这一个消息无异于平地一声惊雷,永安帝随即命人扣押了裴钰之,并将其压入大牢。因清弄是奴婢,对于前朝的信息仅知于此。但据她的小道消息所知,永安帝这一次的动作,似乎远非于此。
苏瑾欢已经回了宫,这件事也由永安帝插了手,关于继续搜寻张易安的事,总不能让皇上知道自己女儿大张旗鼓的让人去搜寻一个太监,清弄这边略微思忖之后,便将搜寻之事交给了莫予,让其去联系人沿岸搜寻。
听完清弄的简述,苏瑾欢的双眸微垂,一时之间,她如鲠在喉。
当真是
竟然真的被他说中了
苏瑾欢看着身下的寝被,哑着声问“现在呢,找到人了么。”
其实清弄心中对张易安的生还已然不抱什么期望,但她深知这个消息对自家公主来说,定然无法接受,是以哪怕搜寻到的机会很少,可只要没看见尸体,那么对自家公主来说就是好事。
“回公主的话,尚未。”
苏瑾欢闻声顿时便掀开了自己的寝被,“伺候本宫穿衣,本宫要去上书房。”
“公”
苏瑾欢的身体不太好,太医说得静养,清弄哪里愿意这般任其折腾自己,然而,她这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屋外却是突然传来了一声十分坚定的声音,“不可以。”
“谁”
“是我。”乍听到屋外动静,清弄眼神一凛,身体自然就绷直了起来,苏瑾烨缓缓走进屋内,看着床前的两人,他缓缓点了点头,“皇姐。”
见对方手上拿着一个檀木雕花盒子,苏瑾欢敛了敛自己的神色,“你刚才的话,什么意思。”
苏瑾烨继续朝前走着,他神色间满是认真,边走边道“如果皇姐想救张公公,绝不可去找父皇。”
苏瑾欢闻声双眸渐渐深邃了起来,“你知道什么。”
临了床边,苏瑾烨停了下来,他缓缓眨了眨自己的眼睛,“皇姐难道不奇怪为何有人会杀张公公么。”
对方的话已经提示的相当明显,苏瑾欢脸色一沉,“你是说”
那人毕竟是苏瑾欢敬重的人,陡然听闻这样的指认,她心下虽惊,但也知道不能仅仅只听这片面之词,“你怎么知道的。”
“一日前,迟禾觅食未归,我去找它时,看到了周公公去外庭,我跟了上去,便听到了一些不该听到的话。我本使了法子给皇姐送信,但没想到皇姐今日便起驾回宫,想来中途应是错开了,以至于皇姐没能收到。”
迟禾是燕卫寒送给苏瑾烨的那条小蛇,寻常时候都被苏瑾烨放在盒中,只是偶尔会放到小院中溜溜,这是一只极有灵性的幼蛇,它能大概的懂苏瑾烨的话,这也是苏瑾烨放心将之放在院中溜达的原因所在。
要说那日的情况也实在是意外,苏瑾烨并未想到那小家伙竟然也有淘气的时候,话说回来,他能听到这个隐秘之事,还真多亏了这东西。看苏瑾欢默了下去,苏瑾烨缓缓又道“张公公会出事,父皇是个什么态度,皇姐想来也清楚了,此时再去找父皇,皇姐认为合适么”
自己父皇怎么知道她与张易安的事的,苏瑾欢已经不关心了。从马车回京时发生意外,再到张易安手上坠崖,这一桩桩一件件,看起来没什么勾连,但其实全是串起来却又说得通。
他的父皇,到底先是一位帝王,再是人父。这一世的他,早已不是上一世那个英年早逝的人了。他有帝王的杀伐果断,亦有帝王的算计隐忍,这一次的事,从头到尾他都瞒着她,想来除了他自己外,怕是没几个人清楚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念及此,苏瑾欢自嘲的笑了笑。
也是啊,只有她真的出事,这一起精心策划的“刺杀”才能起到最大的效果,虽然她本质上并未受多严重的伤,可这也够了。
若非苏瑾烨偶然撞见了周公公吩咐事情,想来她还得在张易安与何人结仇的这个线索上调查一阵,她当时便奇怪,两人身份一高一低,何至于来人只对张易安动手而不动她。
这会儿来看,哪里还有什么奇怪的。
她是南唐的嫡长公主,身份尊贵,位比皇子,但相对的,她享受了多少尊荣,要负的责任便有多重,哪怕她双腿已废,可南唐,或者说她父皇,也绝不允许有张易安这样的人存在。
你说她父皇真为她考虑么或许有,但这里面,有多少是为了皇家的颜面,恐怕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永安帝很聪明,为了不父女嫌隙,还特意选了这么个时间,苏瑾欢几乎不用怀疑,若她真去调查,这最后的结果指向的,绝对是裴氏一族无疑。
一石二鸟。
她当真是
小看了自己这位没什么政绩与野心又对她用心良苦的父皇呐
随着苏瑾烨的话落,苏瑾欢的神色几经变化,少顷之后,她重新再波澜不惊的看着自己眼前之人,问“你还知道什么。”
苏瑾烨闻声不急不缓的打开了自己手中的盒子,“皇姐可还记得燕三临走前相赠的红毛蛛”
“快拿过来”苏瑾烨不提苏瑾欢险些忘了,这对红毛蛛,与苏瑾烨的幼蛇一样是北燕皇室珍品,两只一雄一雌,乃是一对,若以血喂养七日,便能让其认主,认主后的红毛蛛与主子同生同死,主子情况如何,其便如何。苏瑾欢第一次听着这东西的时候,兴趣还颇深,是以虽要割血,她也没怎么犹豫。好在其所需的鲜血并不多,一次也就两滴,后来因着要出宫去玄虚观,她索性一次就放足了七日的。
红毛蛛是一对,苏瑾欢养了其中一只,剩下的一只自然便给了张易安。张易安生死未卜,这可是现如今是她唯一可以清楚他情况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