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2 / 2)

然别家的年酒可以不去,自家却不能一场年酒都不摆,至少一些姻亲通家之好族人近支必须宴请一回,否则势必要被人诟病托大,彼此间的关系也要因此疏远了。

所以显阳侯府摆年酒的日子便定在了初八初九两日,比往年少了两日。

说话间便到了大年初八,显阳侯府摆年酒的日子。

天还没有亮,整个显阳侯府便忙碌开来,丫头婆子小厮并内外管家,全都起了个大早,点灯笼,挂彩带,洒扫掸尘,安设桌椅,搭建戏台……忙了个不可开交。

顾菁也一早便妆扮整齐了,带着几个妹妹坐在二门厅上执事,来往回事的仆佣是络绎不绝。

一直到交巳时,诸事方算是停妥了,客人也开始登门了。

顾菁忙又带着几个妹妹,赶去了朝晖堂帮着祁夫人待客。

朝晖堂的花厅里,祁夫人与周望桂妯娌两个早早便已在那里了,此番摆年酒的一应琐事虽不必她们操心,好些身份尊贵或是辈分高的人却必须由她们亲自出面接待,由顾菁姐妹几个出面接待多少有些不够分量,且年龄辈分差摆在那里,只怕彼此也找不到话说。

好在妯娌两个如今都已坐稳胎了,便月份浅些的祁夫人都只早上起来时会害喜了,只是招呼两日客人,倒也应付得来。

祁夫人是一身大红遍地金的通袖袄,周望桂则是一身大红百蝶穿花的刻丝褙子,都打扮得十分华丽。

瞧得妆扮一新的姐妹四个进来,一瞬间整个花厅都明亮了不少似的,周望桂先就笑道:“大嫂,不是我自夸,我们家的姑娘真是万中无一的好,模样儿性情好也就罢了,偏还个顶个儿的能干,看得我都想生个女儿了。”

当然这话只是说说而已,她如今最迫切的便是生儿子,一个还不够,总得生个三四个后,才好生女儿,好在母亲已寻妇科名医偷偷给她瞧过,说她腹中这胎必是男胎了,可见老天爷终究还是眷顾她的。

祁夫人自不信周望桂这话,别说她至今没有嫡子,连自己已有韬儿了,还想腹中这胎最好是男孩儿呢,便是民间那些饭都快要吃不上的人家,尚且不嫌儿子多,何况他们这样的人家?

遂只笑道:“有一便有二,有二便有三,二弟妹还怕以后没有生女儿的时候不成?”

然后问起顾菁姐妹话来:“该分派的事可都已分派下去了?中午的菜色可已瞧过了?戏台那边可已诸事停妥了?各处服侍的人,是否都各司其职在当差了?”

顾菁姐妹忙一一答了,祁夫人见一切都井井有条,方放下心来,又忍不住暗暗为女儿们骄傲,不是她自夸,她的女儿们纵放在全京城的千金闺秀里,也是最出挑的那几个,周望桂方才的话倒是说到了她的心坎儿上。

当然,这个“她的女儿们”自然是将顾蕴包括在里面了的,至于顾芷,则显然不在此列。

娘儿们几个说了一会儿话,就有丫鬟来回:“周亲家夫人携几位舅奶奶到了。”

周望桂立刻喜形于色,母亲与嫂子们越看重她,她在夫家的腰杆便挺得越直……她忙笑着与祁夫人说了一句:“大嫂,我且迎迎我母亲和嫂子们去。”扶着江嬷嬷的手,出了花厅。

很快周夫人便领着儿媳们随周望桂进了花厅,女儿坐稳了胎,还十有八九是男胎,最高兴的人非周夫人莫属了,所以周夫人的气色有多想,可想而知。

周家的四位奶奶也满脸是笑,小姑子日子不好过,她们的日子多少也要受到牵连,纵不受到牵连,也免不得要跟着没脸,如今总算是可以松一口气了。

祁夫人忙领着女儿们给周夫人和周家的四位舅奶奶见礼,后者们忙也还了礼,周夫人便一把拉了顾蕴的手,笑道:“好孩子,我前儿还与你舅母们说,多早晚要请你去我们家好生散淡一日呢,偏今年你母亲不方便出门,累你也没能去我们家逛,外祖母答应你,明年一定好生款待你,好不好?”

顾蕴实在不惯于与周夫人这样半身不熟的人这般亲近,却也不好甩开周夫人的手,只得任她拉着,笑道:“外祖母折杀我了,我一个晚辈,说什么款待不款待的话,待母亲平安生下弟弟后,我多的是机会随母亲去外祖母家做客,就怕外祖母届时嫌我呱噪呢!”

周夫人就越发喜欢顾蕴了,会来事儿也就罢了,还这般会说话,若是能亲上加亲,岂非美事一桩?

不过她也知道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忙打住思绪,笑道:“我巴不得日日都见到你呢,怎么会嫌你呱噪?”说着,自袖里掏出个荷包不由分说塞给了顾蕴:“这是外祖母给你的压岁钱,你留着买花儿戴买零嘴儿吃罢。”

顾蕴入手掂了掂,见那荷包沉甸甸的,想起周望桂素日的大手笔和周夫人前儿一出手便送自己一个庄子,还不许自己不要,不由有些不好意思:“外祖母,我都是这么大的人了,如何还能接您的压岁钱……”

话没说完,周夫人已笑嗔道:“你纵长到一百岁,在我眼里,也还是孩子,何况你如今才多大?外祖母给你,你就收着,不然外祖母就要生气了啊。”

顾蕴见顾菁几个已循声看了过来,不好再推辞,只得屈膝向周夫人道了谢,将荷包塞进了袖子里。

周夫人这才笑眯眯的转头与祁夫人说起话儿来。

说话间又有别的客人到了,信国公府的大奶奶二奶奶、京山伯府的大夫人并两位少奶奶、永昌侯府的两位夫人、益阳长公主府的大少夫人、寿宁公府的两位夫人、顾菁的夫家夏家在京城的几位太太奶奶……不但下了帖子的人家通通来了人,好些没下帖子的人家也不请自来,毕竟如今顾准虽算不上炙手可热,却也是皇上跟前儿的红人,锦上添花的事,谁又不愿意做呢?

以致事先料到可能会出现这种结果,已在原定基础上加了四成分量的酒菜依然不够用,顾菁顾蕴几个只得临时让人去外面的大酒楼包席,又将各房服侍的丫头婆子们抽调了一批出来,方将眼前的困局堪堪应付了过去。

------题外话------

太子殿下下章才会出场哈,(^_^)

☆、第六十四回 酸涩

临近开席前,一身石青色宝瓶纹妆花通袖袄,戴全套翡翠头面的彭太夫人带着身着玫瑰红比甲、豆绿色素面湘裙,戴珍珠发箍的顾葭出现在了花厅里。

本来祁夫人妯娌母女都以为彭太夫人要缺席今日的宴席了,一早便想好了说辞,上了年纪的人嘛,又孀居了这么些年,喜静一些也是理所应当之事,不过既然她出现了,她们也就不必多费口舌了。

她们倒不怕彭太夫人会趁机生事,她若真作死到了这个地步,她们也少不得只能成全她了。

果然彭太夫人接下来的表现都可圈可点,待人接物皆十分得体,倒有几分昔日做显阳侯夫人时的从容大方了,只是她走到哪里都把顾葭带在身边,旁人问起时,也极力夸赞顾葭:“这是我那小孙女儿,打小儿便养在我跟前儿的,虽不若她姐姐们那般能干,难得的是性子静,肯日日都陪着我老婆子,倒与我解了许多寂寞。”

顾葭也十分的乖巧,不待彭太夫人吩咐,已屈膝福了下去,说起话来也一套一套的,很快便赢来了一片夸赞之声,见面礼也收了好些。

顾蕴看在眼里,就嘲讽的勾起了唇角,祖母又是说顾葭性子静,又是变着法儿的说她孝顺的,这是把希望都寄托到顾葭身上,打算通过让顾葭吊一个金龟婿,来重新树立自己在府里的威信了?

前世顾葭顶着显阳侯嫡次女的名头,嫁得单从表面看,倒也的确不差,嫁的乃是安亲王府的三公子,一跃成为了宗室的人。

只可惜安亲王府的世子妃与二少夫人出身都更显赫,前者乃两江总督之嫡长女,后者乃谨身殿大学士、内阁六位阁老之一黄阁老的嫡孙女,两家都是真正有权有势的人家,岂是因没有了大伯父这样简在帝心的当家人,彼时已在短短几年间便从一流勋贵沦为了没有实权,只剩一个空架子的二三流勋贵人家的显阳侯府所能比拟的?

偏顾葭又打小儿被彭太夫人和彭氏宠坏了,受不得半点气,妯娌之间则与婆媳之间差不多,都是天敌,她除了受婆婆的气,还得受两个嫂嫂的挤兑,安亲王府的三公子也不是长情的,顾葭过门还不到半年呢,已抬举了好几个房里人,弄得顾葭是腹背受敌,日子过得很不如意。

等到祖母与父亲相继亡故,显阳侯府也被她弄得倾覆之时,安亲王府更是变本加厉,别说帮着亲家打点了,连犹豫都没犹豫一下,便将顾葭给休了,将她两手空空的扫地出门,顾葭因此贫困潦倒,最后死在了自己赁居的小破房子里。

前一世,顾葭结的所谓“好亲事”尚且没有让祖母扬眉吐气,反而跟着生了不少气,何况这辈子顾葭只是个庶女,还是个奸生子?

别看这会儿在场的夫人太太奶奶们都将顾葭夸成了一朵花儿,等回头真想给自家的儿孙们结亲时,又岂有不细细打听顾葭底细的?当年的事纵然被大伯父和大伯母下了封口令,有心人要打听,还是不难打听出来的,她倒要瞧瞧,知道顾葭的底细后,还有哪个好人家愿意聘她为媳。

何况顾葭如今才只六岁稚龄,谁会这么早便定下亲事?祖母想要解燃眉之急,这水也未免离得太远了些!

而且祖母这吃相也未免忒急了些忒难看了些,当大家都是傻子,瞧不出她的用意来不成?她相信不止是她,大伯母母女和周望桂乃至在场好些宾客,都心知肚明,她也不怕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