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1 / 2)

宗皇后打了宗大夫人,犹不解气,说到底在三皇子尸骨未寒之前,便已冷静理智为自家谋划好了后路的人是自己的父兄,又不是嫂子,既嫂子不是始作俑者,她又怎么能解气?

然不解气归不解气,却也知道不能再继续作践宗大夫人了,有些事即便她是皇后,也不能随心所欲,反而正因为她是皇后,才要受比常人更多的束缚和委屈。

适逢一身麻衣,形容枯槁的万侧妃小心翼翼的进来跪下请示:“礼亲王府的世子妃前来吊唁,听得皇后娘娘驾临,想进来给娘娘请个安,不知娘娘意下如何?”

三皇子妃既起不来床了,外院的事还好,自有三皇子府的长史管事们和内务府宗人府的人操持,内院的事却必须要有一个三皇子府自家的人站出来挑大梁,三皇子府内院除了三皇子妃,就是万侧妃这个侧妃身份最高了,一应琐事可不都落到了她头上?

宗皇后满腔的怒火瞬间找到了发泄的地方,对着万侧妃便破口大骂起来:“都是你这个丧门星害死了本宫的稷儿,你没进府前,他这么多年都好好儿的,随皇上出宫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从来没出过岔子,偏你进门后,他就没了,一路上还是你贴身服侍,不是你克死了本宫的稷儿又是什么,你这个丧门星,克死了自己的夫主竟还有脸活着,本宫打死你,打死你……”

一面骂,一面胡乱抓过吴贵喜手里的浮尘,便对着万侧妃劈头盖脸的打了起来,直打得万侧妃涕泪滂沱的抱着头趴到地上,惨叫哀求之声不绝于耳,方在宗大夫人硬着头皮的解劝下:“娘娘仔细手疼,何况三皇子妃病着,府里的一应琐事也不能没人打点,就先留着万氏将功折罪罢?”恨恨的扔掉浮尘,坐回圈椅里剧烈的喘息起来。

宗大夫人方冲万侧妃使眼色:“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退下去告诉礼亲王世子妃,就说皇后娘娘伤心过度,这会儿谁也不想见?”

“……是,嫔妾这就去。”万侧妃这才哽咽着应了,挣扎着自地上爬起来,蹒跚着去了旁边接待来吊唁客人的花厅,赔笑着与礼亲王世子妃说了一阵好话儿,然后送走了她,好在她才死了夫主,前途未知,就算哭得再伤心落在别人眼里也是情有可原,所以她通红的眼睛倒也并没有引起谁的怀疑。

如此麻木的忙碌到午后,终于所有来吊唁的宾客和内务府宗人府的人都用过了午膳,一应事宜也都安排了下去,万侧妃才总算得以拖着沉重得就像灌了铅的双腿,艰难的回了她自己的院子。

她的贴身丫鬟巧云早在屋外焦急的张望多时了,远远的瞧得她回来,忙忙迎了上去:“小姐,您总算回来了,饿坏了罢,奴婢把饭菜一直给您煨着呢,您赶紧趁热用一些,再好生睡一觉,起来后又该有忙不完的事儿了……小姐,您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巧云说着,已伸手扶住了万侧妃,不小心却将她的衣袖往上扯了一些,一道长长的血印子便赫然出现在了巧云面前,唬得她惊呼起来:“小姐,这是怎么了,是谁打的?是不是皇子妃娘娘,是不是她又欺负您了……明明殿下的死就与您毫不相干,她也忒欺负人了,再这样下去,您岂不是要被她作践死了,她怎么能这么狠心……”

话没说完,眼泪已是哗哗的往下掉,她与前番偷偷被庄敏县主打发去轻易便收买住了的那个丫头巧莲一样,都是打小儿便服侍万侧妃的,只不过她比巧莲可忠心多了,是属于眼也不眨便能为万侧妃去赴死的人,如今瞧得万侧妃被作践成这样,又岂能有不心疼的?

万侧妃见巧云泪流满面,自己的眼泪也忍不住哗哗掉了下来,强撑着扶着巧云的手进了屋,方哽咽说道:“不是皇子妃娘娘打的我,你小声一点,仔细回头让人听了去,我也保不住你……”

巧云不待她把话说完,已恨声道:“不是她还能有谁,就算不是她亲自动手打的,也是她授意或是默许她跟前儿服侍的人打的,实在太过分了,您再怎么说也是上了皇家玉牒的侧妃,那便是主子,岂是她们想打就能打的,奴婢这就传话回府里,把事情一五一十禀了老爷和夫人,求老爷夫人为小姐做主!”

万侧妃见巧云说完,便要往外冲,急得忙一把拉住了,摇头苦笑道:“真不是她的人打的,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说我是扫把星,克死了殿下,所以想打死了我给殿下陪葬……就像你说的,我再怎么不得脸,也是这府里的主子,谁敢对我对手,便她们真对我动手了,难道父亲母亲就会为我出头不成,若他们肯为我出头,当初得知那件事时,就不会一直让我忍着了,何况如今对我动手的还是皇后娘娘,父亲母亲就更不可能为我出头了……我真后悔,当初为什么要鬼迷心窍,答应父亲进三皇子府,若不然,又怎么会落到如今这般下场?”

巧云闻言,想起自家老爷的“雄心壮志”,总算没再提回去找万鹏春夫妇为万侧妃出头的话,眼泪却落得更凶了:“那小姐以后该怎么办,本以为皇后娘娘看在老爷的面子上,多少会庇佑您几分,您也不至于让皇子妃娘娘挤兑得连立锥之地都没有,可如今皇后娘娘摆明了比皇子妃娘娘更恨您,您以后还有什么指望?”

说得万侧妃含泪苦笑起来:“是啊,我以后还能有什么指望?”

以前碍于皇后娘娘和殿下的面子,皇子妃娘娘还不敢苛待她,可如今皇子妃摆明连皇后娘娘都不怕了,不然也不会在给殿下办丧事这样紧要的当口,称病凡事通不过问,亦连小皇孙都只留在自己屋里,只每日早晚去灵堂晃一晃,并不正经为殿下守灵了。

何况皇后娘娘方才在灵堂还摆明恨毒了她,想也知道以后皇子妃只会变本加厉的苛待她,她难道真要继续留在这府里,给从未成为过自己真正夫君的所谓夫君守一辈子,任狠毒的主母作践一辈子吗?

良久,万侧妃才慢慢拭去了眼角的泪,沉声说道:“我原是想着好歹也为殿下守够三年,不让父母亲和家里难做的,可既然谁都容不下我,我也没必要再作践自己下去了……明儿你传话给夫人,让她过来一趟,我先探探她的口风,看她和父亲到底愿不愿意接我回去,若他们愿意,我也不是不能全身而退,只是家里要蒙受不小的损失而已,但性命应当是无虞的,当然若他们不愿意,我少不得就只能自己为自己谋一条生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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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七回 亲人重逢(有票二更)

宗皇后回宫后便吐血晕倒了,不像三皇子妃表面看似病得极重,实则贴身服侍的人都知道是装的,而是真个吐血病倒了,经太医们一番会诊后,人倒是醒了过来,左半身身子却不能动弹,话也说不利索了,竟是有了轻度中风之相。

皇上知道后,对宗皇后的怜惜之情本已被她昨晚去东宫闹事之举作得差不多了的,亲去景仁宫看过她一次,见她比昨儿自己乍见她时又苍老憔悴了几分,见了自己也说不出话来,惟余流泪,少不得叹息一声,然后吩咐何福海去传旨:“追封老三为哲悯太子,其子宇文珏为怀王,享亲王俸禄,钦此!”

想着皇后这辈子最大的心愿便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能成为太子,本来她的儿子是中宫嫡子,也的确该正位东宫,可谁让老三生不逢时,外家与母家又都势大,将来外戚擅权已是板上钉钉,且老三资质有限,连做个守成之君都难了,何况其他?皇上便于公于私都没想过要立他为太子,但如今他既年轻轻便横死了,看在皇后这么多年也不容易的份儿上,他便追封了他为太子罢,就当是满足一下皇后多年的夙愿了。

宗皇后闻言,眼里终于闪过了一抹亮光,她的儿子,终于还是成为太子了。

可随即那抹亮光便消失不见了,人都死了,别说只是追封为太子了,就算追封为帝,又还有什么意义?如果太子之位甚至那个至高无上的位子,能换回她儿子的命来,她一定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便同意交换,亦连她的皇后之位,她也可以毫不犹豫的拱手让人,可这世上哪来的如果?!

倒是吴贵喜和她的贴身嬷嬷们闻言,都忍不住喜形于色起来,皇上竟封了小皇孙为怀王,照理小皇孙如今是不能封王,总要等到新帝上位后,再封他为王,且只能封郡王的,如今皇上却封了小皇孙为亲王,可见心里还是很看重皇后娘娘的,那将来不论是太子,还是其他人上位,他们娘娘都是妥妥的母后皇太后了,自然他们这些贴身服侍的人,也不用再为前路未卜而日夜悬心了。

宗皇后如今行动不便,便由他们忙忙跪下给皇上磕了头谢了恩。

皇上因又吩咐:“传旨各宫妃嫔,淑妃贤妃韵妃暂摄六宫,其他人轮流到景仁宫来侍疾,太子妃胎像不稳,几位皇子妃不是府里有事,便是远道而归琐事堆积如山,就不用让她们来侍疾了。”

待何福海应了,才又软言与宗皇后说了一番宽慰的话:“你安心将养着,外面的事一律不必过问,只有身体养好了,才有将来可言,朕还等着与你白头到老呢!”离了景仁宫。

消息传到东宫,顾蕴先就忍不住冷笑起来:“明明此番宇文承稷犯的就是抄家灭门的大罪,结果就因为他死了,反倒让皇上加倍怜惜起他来,又是把事情压下不追究,又是追封太子的,连带皇后祖孙都跟着受益,倒是因祸得福了,看来以后大家都可以尽情的犯上作乱了,反正皇上慈父心肠,也不会株连他们的妻儿亲人,反倒还会厚待他们,当真是一人送命,鸡犬升天呢!”

宇文承川却是一脸的平静,道:“你不是早就说过了,皇上没有我们希望的那般深情博爱,却也没有我们以为的那般凉薄无情吗,所以他会有这样的反应,倒也不足为奇。你也不必生气,人都死了,就算追封为天皇老子,又还有什么意义?至于宇文珏,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罢了,若连他我都弹压不住了,我也趁早别想其他了,省得将来难堪。何况皇上此举看似是厚待皇后祖孙,却也未必就没有变相告诉文武百官,尤其是成国公和柯阁老,让他们趁早打消了某些念头的意思,提前封王,便是提前定了名分,若将来宗柯两家再想利用宇文珏生事,皇上便绝不会客气了!”

所以当初他才会直接结果了宇文承稷,不然皇上至多只会圈禁他一辈子而已,照样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哪能一消他心头之恨!

顾蕴闻言,方面色稍缓,却仍有些意难平,有这样一个父皇,于东宫来讲,也不知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宇文承川见她仍不高兴,忙笑着岔开了话题:“我今儿散朝时与大舅舅和大伯父说了让他们回去后,便让大舅母大伯母递牌子进宫,如今已有回音了,大舅母和大伯母明儿一早就会进宫来探望你,这下你总该高兴了罢?”

“这么快?”果然顾蕴立时转怒为喜起来,“那我这就让人把消息放出去,省得明儿各宫妃嫔再来探望我,我哪有那个精神一个个的接见她们,可不见罢,她们又都是一片好意。”

宇文承川冷哼道:“她们一片好意你就得接见她们?她们算哪个名牌上的人,也配你谁来都亲自接见?”扬声叫了冬至进来,“打明儿起,再有妃嫔来探望太子妃,就说孤说了,太子妃遵循医嘱要安心养胎,以后谁来都不见了,她们只心意到了即可。”

冬至忙应了,自退下吩咐去了,宇文承川方让人传了晚膳,哄着顾蕴一道用起来。

翌日,顾蕴起来后照例吐了一回,但因想着待会儿便可以见到大舅母和大伯母了,心情大好,身上的痛苦都减轻了许多似的,早膳也多用了半碗山药百合粳米粥,让暗香等人都跟着喜气洋洋的。

方用了早膳,便有一个小太监小跑着进来了:“娘娘,不但显阳侯夫人和平夫人,平家老夫人也一并进宫来了,胡公公一得知老夫人也一道进了宫,便打发奴才立时飞奔回来报信了。”

外祖母也一道进了宫?顾蕴又惊又喜,怔了一下才回神急声道:“快,快传了肩辇去,外祖母那么大年纪的人了,又腿脚不便,哪有体力从宫门走到东宫!”

胡向安打发这小太监回来,除了报信,便是这个意思了,——他虽是众所周知的崇庆殿大总管,在内宫传肩辇也不是他能做主的,小太监遂忙忙应了,却行退了出去。

顾蕴这才喜不自禁的与锦瑟暗香几个道:“本宫原还想着只怕得明年夏秋之际,方能再见上外祖母一面,这便是所谓的‘咫尺天涯’了,不想外祖母她老人家今儿便来了,可真是太好了……对了,本宫这会儿气色怎么样,不难看罢?脸上呢,瞧着有没有肉?不行,外祖母看到本宫这个样子,一定会不高兴的,快给本宫寻一件鲜艳些的衣裳来,再把宫米分拿来本宫淡淡的扑上一层,总能衬得脸色好看几分。”

锦瑟暗香几个都知道平老太太在顾蕴心中的地位,闻言忙各自应了,找衣服的找衣服,寻宫米分的寻宫米分,一番忙碌过后,总算让顾蕴满意了:“就这样罢,只可惜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怕是终究得听外祖母她老人家念上一回了。”

暗香笑道:“奴婢听说,有孕前三个月,就没有谁能不瘦的,老太太是过来人,想必不会念娘娘的。”

顾蕴道:“你不明白,在真正疼爱你的人眼里,你就算再胖,她也会嫌你瘦的。”不过她都这么久没听外祖母念过自己了,还真怪想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