唬得万夫人忙哭着摆手道:“不是从我们家走漏出去的,真不是,我们家也就臣妾与外子,还有臣妾的长子知道这事儿而已,连其他儿子和长媳都不知道,就更不必说旁人了,而且我们哪敢走漏风声啊,兹事体大,一旦查出来,皇后娘娘与国公爷,还有阁老能饶了我们?我们没那么蠢的,求娘娘明鉴啊……”
三皇子妃如何不知道万家应该没有那个胆子走漏风声,三皇子是死了,宗皇后与成国公府却还屹立不倒,她祖父也仍是百官之首,要捏死万家上下一百多口人,虽不至于易如反掌,也算不得什么难事,万家哪敢这样自寻死路,又不是活够了,所以这事儿指不定又是东宫的阴谋,便不是东宫的阴谋,也定然与老二老四脱不了干系。
这般一想,三皇子妃哪里还坐得住,也不耐烦听万夫人哭诉了,喝命人先将她带下去严加看管起来,便换起衣妆来,打算即刻进宫去请宗皇后的示下。
宗皇后连日来沉浸在丧子之痛的巨大打击里,虽情况仍不算好,架不住太医们的精心救治和下人们的悉心服侍,身子总算能动弹,话也总算能说利索了,据太医说来,照这样恢复下去,至多个把月,便有望痊愈了。
如今她也算看开了,她即便再伤心再痛不欲生,儿子也回不来了,反倒是害死儿子的仇人还活得好好儿的,将来指不定还要成为天下至尊,享尽世间无上的尊荣与富贵,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还有孙子还那么小,儿媳却是个鼠目寸光倒三不着两的,她不亲自教养孙子怎么成,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孙子白白被儿媳给毁了,她还等着儿子没来得及替她实现的太后梦,让孙子来实现呢!
所以瞧得这日阳光好,她难得起了兴致,让人将她扶到了廊下晒太阳。
只是才晒了不到半个时辰,便有小太监小跑进来禀道:“启禀娘娘,三皇子妃娘娘在外面求见。”
宗皇后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想到了这些日子以来三皇子妃装病撂挑子,不亲自为儿子操办丧事的举动,更可恨的是,她还不让孙子为儿子守灵去,儿子为老子送终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不然生养儿子来干什么,她莫不是以为自己永远不会老,永远不会有儿子为她送终那一日不成?
但想着儿子如今还尸骨未寒,不能再让人看他们母子的笑话儿了,她到底还是松了口:“传她进来罢!”
“是,娘娘。”小太监忙应声而去,不一时便带着三皇子妃进来了。
宗皇后恼着她,自然不可能对她和颜悦色,待她方一跪下,请安问好的话还不及说出口,已先冷哼道:“如今府里正大办丧事,你不好好儿待在府里支应着,进宫来做什么?万氏是能干,能者也的确该多劳,到底你才是稷儿的原配嫡妻,三皇子府真正的女主人,那应尽的责任,便得尽到了才是,否则,你这个女主人也不过是徒有其名而已!”
三皇子妃这会儿哪还顾得上恼宗皇后,或是为自己辩白,不待宗皇后话音落下,已急声道:“母后,臣媳有十分要紧之事回禀,请母后将闲杂人等一律屏退了。”
宗皇后闻言,就越发不高兴了,她话还没说完,柯氏就打断她,这是哪门子的规矩,便是寻常人家,做儿媳的尚且不敢对婆婆这般不敬,何况她还是皇后……可见三皇子妃满眼的焦灼,怕她真有什么急事,只得冲吴贵喜一点头,吴贵喜便忙忙将众服侍之人都打发了,宗皇后方冷声道:“装神弄鬼的,这下你总可以说了罢?”
要是不是什么急事,看她怎么收拾她!
三皇子妃这才又急又快的说道:“母后,万氏她跑了,就在昨儿夜里,不知道买通了谁与她里应外合,带着自己的几个心腹和值钱的细软跑了,更可恨的是,因着她跑了,连带殿下那个……连带她至今仍是完璧之身的事也曝了光,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账东西造的谣,说殿下是早前在外面鬼混时,把身体弄坏了的,万氏不愿独守空闺一辈子,想大归再嫁,万家又不同意,这才会跑了。”
说着说着,渐渐有些语无伦次起来:“母后,这可如何是好,好容易父皇不追究当初之事……还对母后和珏儿多有垂怜,封了珏儿做亲王,若这事儿传到父皇耳朵里,万一父皇一怒之下,便老账新账一块儿算了,母后,我们一定要尽快把流言压下去,便压不下去,也定要赶在父皇知道之前,将那居心叵测之人揪出来才是啊。臣媳进宫前已审过万夫人了,她说绝不会是他们家走漏了风声,臣媳身边服侍的人也口风极紧,不敢乱说,可见不是东宫做的,就是老二老四做的,我们可不能轻易放过他们,反正殿下已经死了,死无对证,我们只要找到证据,证明不论是他们中的哪一个做的,我们都可以化劣势为优势了,母后,您快拿主意啊……”
也没注意到宗皇后不知什么时候,已是两眼发直,整个人都不好了。
还是宗皇后贴身嬷嬷的声音忽然响起:“娘娘,娘娘,您醒醒,您别吓老奴,您别吓老奴啊……”
才让三皇子妃后知后觉的想起宗皇后病体未愈,受不得刺激,忙忙起身上前帮着贴身嬷嬷掐起她的虎口来,声音也带出了几分哭腔:“母后,母后,您醒醒,您可千万不能有事,殿下已经不在了,您要是再有个什么好歹,可叫臣媳和珏儿靠哪一个去……”
所幸片刻之后,宗皇后终于还是回过了神来,第一件事却是哆嗦着用尽全身力气,“啪”的一声,给了三皇子妃一记响亮的耳光。
打得三皇子妃一个趔趄,摔到地上后,才怒声骂道:“万氏才进门多久,就算她有大笔的银子开道,连日来帮着你管家也有职务之便,也不至于那般轻而易举的就逃了出去,一直到今日才被人发现才是,可见你素日管家有多不得力,御下治下有多无方!本宫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挑了你做稷儿的正妃,人言‘妻贤夫祸少’,若本宫当初挑的不是你,指不定如今本宫的稷儿还活得好好儿的,本宫也不至于白发人送黑发人了,本宫原还当是万氏克死了稷儿,如今方知道,都是你克的他!”
喘了一回粗气,又捂着胸口,待心绞痛得不那么厉害了,方继续骂道:“蠢货,还有脸进宫来问本宫如何是好,你那脑子是摆设吗,一发现人不见了时,就该即刻下封口令封锁消息,再暗地里细查到底是与她里应外合,查到线索后,打发人顺藤摸瓜去把人追回来才是,你都做了什么?任事情传得人尽皆知,不然又怎么会给有心人以可乘之机!还吐血晕倒,起不来床,当本宫不知道你那点见不得光的小心思吗,万氏又何尝不是因为知道你如今凡事不管,她有足够的时间和机会部署一切,才敢一走了之的?若不是看在珏儿的份儿,本宫立时做主休了你这个蠢货!”
三皇子妃被骂得只恨地上不能立时裂开一道缝,好叫自己钻进去,心里更是对宗皇后怨怼至极,你还好意思骂我,万氏那贱人不是你招来的吗,若你当初没招她来,又怎么会有今日的祸事?
可这话三皇子妃不敢说出口,只得跪着哽声认错道:“千错万错,都是臣媳的错,母后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只是如今事情不发生也已发生了,总得尽快想出个解决的法子来才是,不然殿下被泼了这么一身脏水,连死后都不得安宁不说,我们这些活着的人也免不得要受牵连,还求母后尽快拿个主意罢,臣媳以后什么都听您的,再不敢有任何小心思了。”
宗皇后闻言,剧烈喘息了好一阵,才闭上眼睛,满脸疲惫的说道:“吴贵喜,传话出去,让父亲即刻安排人捉拿万氏主仆,捉到之后,格杀勿论。”
又扯唇嘲讪一笑,向三皇子妃道:“若不是如今本宫只有珏儿这一个孙子,稷儿只剩下这一滴血脉,本宫真恨不能立刻将你这蠢货扫地出门才好!没听见本宫的话吗,出宫后也立刻传话给你娘家,让他们也安排了秘密捉拿万氏主仆去,同样的,捉拿到后,格杀勿论!另外,你回府后就宣称万氏病重不起了,她本就因稷儿之死伤心过度,连日来又强撑着帮你管家,便是铁打的身子也撑不住,如今病倒也是人之常情,本宫自会安排太医去给她诊脉的,如果过上两三日,再给她办丧事,自然也就不会惹人动疑了,你都听明白了!”
三皇子妃闻言,怔了一下,总算明白过来了宗皇后的意思:“母后是说,让太医来替咱们证明,万氏并没有逃走,谣言自然就不攻自破了?”
但随即她脸上的喜色便消失不见了,眉头又深锁起来:“可万氏不在人前露一次面,就直接‘病死’,也未免太过此地无银三百两了,照样堵不住悠悠众口啊。而且既摆明了知道有人在陷害咱们,咱们为什么不将计就计,索性就以受害者的身份,哭着去求父皇下令腾骥卫将其揪出来呢,殿下已经不在了,万氏也逃了,其他知情的人都是我们自己人,不会乱说,只要腾骥卫查出那造谣之人是谁,他就休想脱得了干系……”
话没说完,宗皇后已冷冷道:“你方才不是说,以后什么都听本宫的吗,你就是这样听本宫的的?本宫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便是,哪儿来的那么多废话!”
她当她不想趁机好生回敬东宫一番吗,便不是东宫做的,也可以栽到那个婢生子头上,可事情还牵涉到绿霓居那个贱人,万一腾骥卫最后就查出了当日稷儿遭那个贱人暗算的前情后因,那他们才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损失越发要加倍了,叫她如何敢冒这个险?明摆着这个哑巴亏他们是再不想吃,也只能吃了!
“可是,”三皇子妃犹不甘心,“这事儿若是利用得好了,于我们来说反而是一个打击敌人,也让父皇越发怜惜我们的好机会啊,母后为什么要白白放弃呢?”
宗皇后都快被儿媳的愚蠢气得吐血了:“你忘了当初是谁伤了稷儿的吗,一旦让腾骥卫查出来,就算那贱人也得不着好,我们却只会更糟,这样你还以为此事于我们来说,利用得好了是机会吗?指不定那造谣之人,正等着我们跳坑呢!”
三皇子妃闻言,这才终于忆起了当初之事,脸色一下子也难看起来,让父皇知道殿下生前还曾试图对他的宠妃不轨,那父皇岂止会认为殿下私德有亏,他只怕恨不能此生从来没有过这个儿子,——可他们就真要白白咽下这个哑巴亏吗,真是好不甘心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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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今天回老家去了,也就是说,打今天起,我要自己接送孩子,自己做家务,什么都要靠自己了,以前倒也不是没自己带过孩子,可以前自己带孩子时,都没码字,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我真怕自己手忙脚乱的应付不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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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二回 徐良娣作死
顾蕴晚间便听说了宗皇后病势又加重之事,不由暗自冷笑,得亏你那个不是东西的儿子早死了,不然你气得吐血甚至活活被气死的日子,且在后头呢!
等过了两日,她又辗转听说了万侧妃在悲伤过度和劳累过度的双重夹击下,小病酿成大病,终于“不治身亡”,尾随三皇子去了的消息后,就越发好笑了。
看来宇文承川还真将皇后等人的反应料了个十成十,果然他们不敢彻查此事,只能咽下这个哑巴亏,可他们若以为咽下哑巴亏,再让万侧妃“病故”了,流言便能沉寂下来,事情便能了结,也未免太天真了,这样的事,自然是要传得越多人知道,尤其是要传到皇上耳朵里才好呢。
于是万侧妃虽“病故”了,也有太医在她“病故”前,证明曾亲眼见过她,还亲自给她诊过脉,万夫人也出来辟了谣,她女儿明明就没逃跑,到底是哪个烂了心肝儿的在污蔑她,离间万家和三皇子府的关系,她女儿既做了三皇子的侧妃,那便生是三皇子府的人,死是三皇子府的鬼云云,流言照样传得满城尽知,且因有人信有人不信,言语间难免就此发生争执,倒弄得流言有愈演愈烈之势了。
如此一来,皇上纵是想不知道也难了,当即便皱起了眉头,思忖半晌,叫了腾骥卫的人去秘查流言的真实性。
没想到这一查,便查到了三皇子不能人道竟是真的,且是因为他在宫里对一位妃嫔图谋不轨弄的,流言也是自三皇子府蔓延出去的,可见与旁人无尤,只到底事情过了这么久,当初知道个中因由的人又有限,没能查出三皇子欲行不轨的那位妃嫔是谁罢了。
皇上就越发生气了,那个孽子竟敢把主意打到他妃嫔的头上,要知道他的妃嫔,不管有没有生育,都算得上是三皇子的庶母,可那个孽子竟连对庶母图谋不轨这样禽兽不如的事都做得出来,何况他们除了是父子,更是君臣,他连君父的女人都敢觊觎,还有什么事情不敢做的?
对三皇子年轻轻便横死遭遇的痛惜之情,也一下子荡然无存了,本来那个孽子犯上作乱,就死不足惜不是吗,他还因此对皇后和他的妻儿怜惜有加,落到群臣眼里,不是在纵容犯上作乱吗?
指不定还让多少人因此生出了不该有的念想来呢!
于是皇上虽碍于天家颜面,让腾骥卫暗地里散布了一些更耸动更香艳的流言,来转移百姓大众的注意力,却不再去景仁宫看望皇后了,在朝堂上成国公和柯阁老的门生故吏也是动辄得咎。
亦连柯阁老都未能幸免,被皇上斥责了好几次‘这样一件小事都做不好,你这个首辅是怎么当的’,言语行动间虽未明说,却大有柯阁老年纪大了,该致仕告老了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