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二去的,不但四公主,连四公主府的下人们也都听住了,哪日天珠王子若是没去的话,还会私下嘀咕:“驸马爷今儿怎么没来?莫不是让什么事给绊住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却说少时送走宇文承川和天珠王子后,顾蕴少不得要问四公主对天珠王子的印象,“……我方才瞧着,倒是觉得你大皇兄的说法儿挺中肯,这位王子的确是个妥帖人,就是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若实在接受不了他,趁现在事情还有回圜的余地,我们想法子还来得及。”
四公主眼里有一抹自己也没察觉到的迷茫,道:“他说他一定会全心爱重我,给我足够的幸福,让我不后悔今日的决定,可他分明就才见我第一次,怎么就可能产生这么强烈的感情?可见是看在我公主身份的份儿上,在说面子话儿,不过也罢了,我一开始要的便只是尊重,只要他尊重我,我自然也尊重他,自然会竭尽所能做一个好妻子,大皇嫂只管放心罢,我很好!”
怎么就不可能第一次见面,便对对方产生强烈的感情了?若不然又怎么会有“一见钟情”这样的说法?
不过想起自己当初也是好久才迈过了心底那道坎儿,如今总得也给四公主足够的时间,顾蕴遂没有再说,只叮嘱了四公主一番‘务必保重身体,在府里住得闷了,便又进宫去住也是一样,屋子会一直替你留着’之类,坐车回了宫里去。
宇文承川去四夷馆见天珠王子,并带了天珠王子去四公主府上的事,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皇上,何况宇文承川也没有可以隐瞒皇上的意思,所以很快皇上便知道了。
得知天珠王子与四公主相谈甚欢,彼此都对这桩亲事很满意后,皇上也十分满意,次日早朝上,便下了将四公主指婚给苗疆台江部王子的圣旨,并着钦天监择吉日完婚。
反正天珠王子要在盛京待一年的,彼此年纪又都不小了,二人大可先在盛京大婚了,待明年回了苗疆后,再在苗疆补办一场婚礼即可。
众宗室还在等着再找机会,将各自女儿的名单添到礼亲王世子报给皇上的名单之上呢,四品以上的官员们,也还在等着太子妃娘娘举办赏花宴,好让自家的女儿脱颖而出,谁知道皇上这么快便直接下了赐婚圣旨,下降的还是自己亲生的四公主。
这下他们的女儿哪还有什么希望,别说赐婚圣旨已下,便没下,她们难道还敢跟真正的公主去争不成?一时心里都懊恼得什么似的,尤其众宗室,更是只差悔青了肠子,难怪前儿他们去探皇上的口风时,皇上根本不理会他们呢,敢情当时皇上便已做了将四公主下降台江部的决定,早知道他们当初就不拿乔,就不阳奉阴违了。
偏皇上还嫌不够,又一一问候起安亲王敦郡王等人来:“不是说近来七堂兄/十二堂弟府上要办喜事吗,若不是朕诸事缠身,抽不出空来,朕都想亲临吃一杯喜酒,沾沾喜气了。”
哼,不是说朕舍不得自己的女儿,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吗,如今朕便将自己的亲生女儿下降苗夷,看你们一个个的还有什么话说!
宇文承川则看戏不怕台高,在一旁架桥拨火道:“父皇日理万机片刻不得闲,儿臣却是闲人一个,有的是时间,届时就由儿臣代父皇去几位王叔府上吃一杯喜酒也是一样,就是不知道几位王叔欢迎不欢迎孤呢?”
说得几位亲王郡王喏喏的,赔笑道:“太子殿下亲自驾临,臣等自是一千个欢迎一万个欢迎,就是寒舍简陋,怕怠慢了太子殿下。”
心里则暗暗叫苦,当初他们说女儿已定了亲,或是已议定了亲事,只能过三媒六礼了,所以没有声张,不过只是托辞罢了,如今情况有变,让他们上哪儿给女儿现找一个方方面面都过得去的夫君去?
可若不大办喜事,不是明摆着在告诉皇上,当初他们是在胡说八道吗,这可是欺君大罪,他们有几个脑袋够砍的?看来这次女儿是不低嫁,也只能低嫁了……皇上也是,真有那个心就下降五公主或是六公主啊,给一个嫁过人没靠山的四公主算怎么一回事,废物利用么?
不过这一次,这话众人连私下里都不敢说出来,亦不敢再以眼神交流什么的了,只能暗暗感叹造化弄人。
整场西南之乱,至此方算是彻底平息了下来,自此众苗夷亲贵子弟便都安心在太学和国子监学起中原的文化知识来,且不多说。
如此进入了一年里最热的七月,朝廷上下如今最大的牵挂东征军,终于传了好消息回来:宇文策亲率大军,在与瓦剌贼子鏖战了大小十数场后,终于将广宁三城连同山海关一并夺了回来,并且一气追出瓦剌大军上千里,连他们在草原腹地的老巢都叫给端了,直接把他们赶到了更遥远的大漠去,纵未能一举彻底灭绝了瓦剌,他们想要东山再起卷土重来,没个三五十年的也是不能够了!
这次的大胜,便不比早前那一场为宇文策树立起威严和军心的胜仗了,与这场大胜相比,之前那场甚至都不好意思叫胜仗了。
不用说,自皇上以下至文武百官,再到盛京城内的黎民百姓,个个都是大喜过望,接到喜讯的当夜,盛京城内的烟火爆竹就没有断过,把盛京城生生弄了个火树银花不夜天。
因宇文策算得是宇文承川力荐力保的,才能有今日这般大胜,连带宇文承川的声望都因此又上了一个台阶,是日一回崇庆殿便笑容满面的吩咐暗香:“今儿有什么好吃的没?菜倒也罢了,要紧的备几壶好酒来,孤今儿定要一醉方休!”
顾蕴也收到宇文策大胜的消息了,虽然算得上是在她预料之中的,依然忍不住喜上眉梢,前世她是事后听说的宇文策的丰功伟绩,尚且听得热血沸腾,这次算得上是从头至尾都亲身经历了一遍,自然就越发激动难耐了。
忙也吩咐暗香:“也给本宫备一些酒酿来,本宫要陪太子殿下好生喝几杯,这样的大喜事,若不是如今要给念哥儿喂奶,我也忍不住想与殿下一醉方休了。”
宇文承川笑道:“十一哥实在厉害,甚至没有动用床弩,便攻破了广宁三城,虽说有瓦剌贼子粮草供给不够不及时,上下都忍饥挨饿,我们的人却以逸待劳,战马也吃得油光水滑的原因,依然称得上功勋彪炳了。皇上方才还问我,待此番十一哥回来后,要给他个什么赏赐呢,要说我,给个亲王都不为过,不过他已是荣亲王世子了,至多也就能让他将来不降等袭爵而已。”
“不降等袭爵也不错。”顾蕴接道,“到底如今荣王叔还在,总不能让做儿子的,反压到了老子头上才是,不然待将来……你再单独封赏他便是?也不必拘泥于亲王郡王的,直接封个‘大将军王’,让世人都知道他是王爵里的头一份儿即可。”
宇文承川沉吟着点头道:“你这个主意倒是好,等我明儿找机会探探皇上的口风去,若皇上也觉得好就最好了,不然就只能等待将来了。”
正说着,暗香领着宫女嬷嬷们进来摆膳了,夫妻两个方暂且打住,对坐着开怀畅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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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一回 想通
东征军大胜的消息一传开,整个盛京都沸腾了,更不必说宫里,连日来都是喜气洋洋,载歌载舞,大宴小宴不断,比过年还热闹几分。
东宫虽没有像后宫那样,众妃嫔都趁机行乐解闷,若运气好,能让皇上闻热闹而至,当然就最好了,却也是上上下下都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本来东宫添了嫡长子就是大喜事了,如今更是喜上加喜,顾蕴遂与宇文承川商量后,给东宫上下所有人都加发了三个月的月例,以示庆祝,叫上下怎能不喜气洋洋。
四公主在自己府里住了一段时间后,偌大一个家就她一个主子,连个说话儿的人都没有,岂能不闷的,见宫里连日来都热闹不已,遂又收拾好箱笼,住回了碧水轩,日日与顾蕴作伴,再帮着顾蕴带带念哥儿,时间一下子就好打发起来。
这会儿四公主便正与顾蕴一道逗念哥儿玩耍:“大皇嫂,我听说好多小婴儿满月后就想抬头和翻身了,怎么念哥儿从来没这个意思啊?念哥儿,念哥儿,看四姑姑这里,看这里,四姑姑这里有好玩儿的哦……”
又是拍手又是做鬼脸的,念哥儿却只懒懒看了她一眼,便张开小嘴巴,打起哈欠来,一副想睡了的样子。
看得顾蕴笑不可抑,道:“他有多懒你不知道么,寻常时候,连眼睛都是睁一只闭一只的,你还想他抬头和翻身呢?何况一般都得过了百天后,小婴儿才真正能抬头,翻身还得迟些,若到时候他再这么懒,我就要惩罚他,克扣他的口粮了,反正他成日里都懒得动一下,根本不会浪费多少体力,吃那么饱做什么?”
说完抱起念哥儿,笑道:“小东西,听清楚了吗?”
本来没指望念哥儿能听懂的,这么小的孩子,能懂什么,不过就白说说而已,没想到念哥儿闻言后,却忽然睁大了眼睛,咧开无齿的小嘴,冲她甜甜笑了起来,两颊的酒窝儿也因此深深凹陷了进去,可爱得让人心都要化了。
顾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与四公主道:“我本来没指望他能听懂,可你看他笑得这副谄媚的样儿,说他没听懂谁信啊?”
四公主惊叹道:“大皇嫂,这孩子不得了啊,这么小就这么聪明,将来必定是个有大福气的,所以您别再说他懒了,他是知道自己有福气,才会如此的,他生来就有那个底气么!”
若以后再不出任何意外,念哥儿便是太子,在这世上绝大多数人的眼里,可不是有大福气么,就是这样的所谓福气,要她说,她其实真不想要……顾蕴腹诽着,正想再说,就见一个人影在外面探了下脑袋,因忙叫道:“谁在外面,什么事儿?”
外面的人犹豫了一下,才满脸堆笑的进了屋里,屈膝行礼后笑道:“回太子妃娘娘,奴婢寻我们公主有急事,失礼之处,还请娘娘千万恕罪。”却是四公主贴身宫女之一的虹影。
四公主却似是知道后者来寻她所为何事一般,不待顾蕴说话,已先轻斥道:“既知道自己失礼,还不退下反省去,下次再敢如此,休怪本公主不念主仆情分!”
虹影闻言,不敢再多说,屈膝行了礼便要退下,却被顾蕴给叫住了,笑向四公主道:“不是真有急事,这丫头也不敢贸然过来寻你,你还是先听她说说,到底是什么急事罢,回头耽误了,可就不好了。”
话音未落,四公主已没好气的接道:“她能有什么急事,还不是……还不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替人说项来了,你再这样吃里扒外,就别跟着本公主了!”
说得虹影忙“噗通”一声跪了下去,急道:“公主明鉴,奴婢没有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奴婢发誓,奴婢真的一心都是为着公主好,如今的驸马爷,可比早前那个……强出一百倍一千倍,奴婢们旁观者清,可是看得真真儿的,驸马爷满眼满心都是您,您为什么偏要一直躲着他呢?您不知道,驸马爷连日来见不到您,都急成了什么样儿,太子妃娘娘,我们公主自来最听您的话,求您帮奴婢劝劝她罢,老这样躲着驸马爷算怎么一回事儿呢,难道真要躲到大婚当日再见面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