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都是那个婢生子逼他们,都是老天爷逼他们的,逼得他们根本没有了路,还不放手一搏,难道真洗干净了脖子眼睁睁的等死吗?
念头闪过,永嘉侯忽然发起狠来:“后悔什么?有什么可后悔的?我只后悔当初没让你随我一道上过战场,以致你如今软懦成这样,没有血性成这样!你给我振作起来,宇文家祖上是何等的骁勇善战,我们林家祖上又是何等的骁勇善战,你身上流着两家的血,原该比谁都英勇,比谁都有男人的血性才是,你再这样,是想让你外祖母和舅母表嫂侄儿侄女的血都白流,让我们做的一切牺牲都白费吗!”
二皇子闻言,想起已经死了的亲人们,想起被他舍弃了的庶子妾侍们,想起如今还身陷囹圄的亲娘……总算脸上慢慢有了坚毅和决绝之色:“舅舅说得对,我们不能让外祖母她们的血白流,不能让我们的一切牺牲白费,我们这就出发罢!”
永嘉侯脸上这才有了满意之色,叫了远远侯立在一旁的副将过来,沉声问道:“我们的一万精兵可都已整装待发了?”
副将忙答道:“侯爷放心,都已整装完毕,可以开始行动了。”
永嘉侯点点头:“传我的话,让兄弟们今夜都放开了手脚,只管向前冲,过了今夜,高官厚禄,美酒美人,金银珠宝,就都是他们的了,他们的父母亲人也将因他们的缘故,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以他们为荣,以他们为傲,让他们只管往前冲,本侯让人备好了大碗的酒大块的肉,待他们回来后,再替他们接风宴庆功宴一起办!”
“是!”副将忙应了,转身小跑着传令去了。
二皇子方微蹙眉头向永嘉侯道:“舅舅,到底那一万精兵远道而路,路上为防走漏风声,也是昼伏夜出,餐风露宿,真不用给他们一点时间,让他们养精蓄锐后,再发起进攻吗,磨刀不误砍柴工,再急也不急于这一时。”
永嘉侯勾唇道:“殿下不明白,哀兵必胜,他们这一年多以来,过的是什么日子别人不知道,殿下难道还能不知道?真正是恨不能一粒米掰做两半吃,一文钱掰做两半花,也就是因为他们中好些人都直接间接受过我的恩惠,且没有退路,所以才生生熬到了现在,他们早想来一场大战了,哪怕是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的,而不是这样苦苦的熬日子,所以殿下等着看罢,他们这一万人,一定比别人的两万人,甚至更多人发挥的作用更大!”
若不是深知再这样熬下去,军心就得彻底涣散了,他也不会这么快便发起行动,得亏老天开眼,让韩夫人母女落到了他手里,转移了东宫的注意力,不然这一万人他也不能安然的搬到盛京来,他也不能赶在自己回京前,秘密的将一切都安排部署好,让己方没有后顾之忧,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想着舅舅叱咤沙场多年,带过的兵打过的仗比自己吃过的米还多,他既这么说,那自然有他的道理,二皇子遂不再说了,问起旁的来:“那西山大营的五万人马靠得住吗,我总觉得史大统领几个今日既能投向我们,临到紧急关头,便也能背弃我们,金吾卫与腾骥卫一万五千人,五城兵马司尚有五千人靠不住,若西山大营出了变故,我们再是哀兵,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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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五回 逼宫(跪求掌门人票票)
永嘉侯听罢二皇子的话,冷笑起来:“老史那几个墙头草,虽早年都受过我的恩惠,号称我待他们恩重如山,他们为我肝脑涂地都在所不辞,我却从来没全然的信任过他们,他们也未必就全然信任我们,反正我们打的旗号是‘皇上病重,被太子挟持了,打算即日逼皇上禅让’的旗号,若我们胜了,当然就最好,若我们败了,他们也是被蒙蔽了,情有可原,罪不至死,所以我才会让西山大营的人去填坑呢!”
“届时就由西山大营的人来封锁外城,我们的人只负责攻打皇城,皇城人虽比我们多,且易攻难守,我们的人只怕也早被尽数拔出了,但我们有火药火器,强攻进去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只要拿下了皇上,待皇上下了诏书,西山大营不明真相的将士们便是知道了真相,也不敢再有二话了。”
排兵布阵更是永嘉侯的强项,二皇子听了他的话,越发没有什么可说了,忽然想到四皇子,忙道:“那老四怎么办,就让他躲着装死不成?”
“当然不可能!”永嘉侯冷哼一声,“流血流汗我们上,他只躲在后面享受胜利的果实,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我已让人去告诉他,皇上已知道那火药火器是他提供给我的,所以视他为我们的同党了,他若放手一搏,还能有一线生机,否则,便只剩死路一条,让他看着办!他也已回了话,他不会临阵脱逃的,待会儿我们进京后,他便会设法与我们回合。”
四皇子点点头:“那就好,也省得他以为这世上就他一个聪明人,其他都是傻子。”
舅甥两个又说了几句话,眼见盛京方向忽然腾空升起了几朵绚烂的烟花,正是他们与自己人事先约定好的信号,知道这是可以发起行动了,于是都收了声,翻身上了马。
皇上与宇文承川父子君臣几个又等了吴指挥使半个时辰,其间顾蕴因放心不下念哥儿,还在征得皇上的同意后,将韩夫人给一并带去了东宫,却依然没等到吴指挥使。
皇上的脸色就越来越难看了,终于忍不住“砰”的一掌拍在了御案上:“吴治廷到底是干什么吃的,这么长的时间,他就是爬,也该爬到宫里了,是不想要脑袋了吗?”
何福海忙小心翼翼道:“奴才这就再安排人催催去……”
话没说完,外面忽然隐隐传来一阵阵的喧阗声,宇文承川耳力好,竖耳一听后,不由面色大变,扔下一句:“父皇,儿臣去看看!”便一撩袍子,大步出了懋勤殿,三步并作两步的上了懋勤殿外的高阁。
果然居高临下触目所及的整个盛京城,星星点点都是火光,尤其皇城外墙外,更是聚了不知道多少人,只能看得见连成一线的火光,并一团团突然窜起的明火。
很快便有金吾卫的一个佥事满脸慌张的跑了进来:“皇上,不好了,永嘉侯与二皇子带着五城兵马司和西山大营将整个皇城都包围起来了!”
皇上的脸黑如锅底,怒吼道:“什么永嘉侯,什么二皇子,这世上哪还有永嘉侯与二皇子,都是乱臣贼子,乱臣贼子!”
吼得那佥事不敢再说,宇文承川忙抢在皇上再开口之前问道:“除了将皇城包围起来,那些个乱臣贼子可还叫了什么口号没有,譬如‘清君侧’什么的?可看清楚了,他们带的人的确是五城兵马司和西山大营的吗?”
照理五城兵马司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吴治廷也是个颇正直忠勇之人,轻易拉拢不了,不然当初宇文承干也不会一度想将五公主下嫁给他儿子,以图拉拢他了,怎么反倒在永嘉侯和二皇子日薄西山了之后,五城兵马司反倒反了呢?这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佥事见问,吞了口口水,稍微稳住心神后,方道:“回太子殿下,的确是五城兵马司和西山大营的人,微臣只听见他们乱糟糟的嚷嚷着‘太子殿下竟敢趁皇上病重,挟持皇上,图谋不轨,我等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宁死也决不能眼睁睁看着这样大逆不道的事发生,所以才兴兵清君侧,里面的兄弟们可别被太子给蒙蔽了’之类,而且他们带了好些厉害的火药火器,若只凭人力撞门,微臣们还有把握能撑到天命,若他们动用火药火器,微臣们便不敢保证能撑到什么时候了……”
最枣手的的确是林永继和宇文承干手上的火药火器,那些东西一旦引爆,别说人了,再坚固的城墙怕也支撑不住……宇文承川一时顾不得去生气自己这个名正言顺的皇太子,反而成了那个所谓“清君侧”的对象,忙忙思忖起要怎么破这个局来。
想来想去,最好的法子便是老天爷能忽然来一场大雨,将那些火药火器都浇得透透的,自然就引爆不了了。
可老天爷哪能事事都顺着他的心意来?
不过没关系,没有天降大雨,可以人为制造,而且到了这个地步,也是该他们的床弩派上用场的时候了,得亏东宫一直秘密存着几台,不然这会儿他便知道床弩厉害,是大杀器,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宇文承川因抱拳向皇上道:“父皇,您若是信得过儿臣,就暂时把金吾卫和腾骥卫的人都交由儿臣全权指挥,然后看着儿臣如何将乱臣贼子都打退罢!”
他必须把指挥权全权握在自己手里,接下来的这场仗,才能做到万众一心,指哪打哪,事半功倍。
到了这个地步,皇上纵曾疑过宇文承川,现下也全都打消了,不只是因为父子之情,更是因为如今父子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若真有叛军打进来,宇文承川这个挡路的太子固然性命难保,他这个皇上一样好不到哪里去,便侥幸能保住性命,也是生不如死!
所以皇上毫不犹豫便答应了宇文承川的要求:“准你所奏,朕就等着看我儿如何让乱臣贼子尽数伏诛了!”
命顾准:“务必保护好太子殿下!”
待顾准应了,想起韩卓也是个有真本事的,非常时期,旁的都是小节,保住性命,保住皇城才是大事,因又命韩卓:“朕准你戴罪立功,护卫太子左右,务必护得太子周全!”
韩卓闻言,不由又惊又喜,忙道:“谢皇上还肯信任臣……草民,草民一定会护得太子殿下周全的!”
“都去罢!”皇上于是大手一挥,命君臣爷们儿三个退了出去。
宇文承川便被顾准和韩卓等人簇拥着,一边径自往受到攻击力度最大,最可能被攻破的安定门的城楼走去,一边接连不断的发号施令:“将金吾卫和腾骥卫千户以上的官员都召齐……立刻让人准备冷水,越多越好……立刻着人回东宫运床弩来……”
越靠近城楼,外面的喧阗声便越是明显,宇文承川遂抿紧了唇不再多说,径自拾级上了城楼,本以为听到的声音已经够吓人了,可等登上城楼后往下一看,火光中满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满副甲胄的军人们,才知道那声音哪算得上可怕?!
城楼上的金吾卫上下瞧得太子殿下被自家的指挥使和腾骥卫的韩副指挥使簇拥着上来了,忙都敛眉低手,恭恭敬敬的齐呼了一声:“太子殿下!”
宇文承川手握成拳,朗声说道:“将士们辛苦了,父皇特意派孤来慰问大家,并亲自指挥大家作战!”话头一顿,抬高声量,斩钉截铁:“如今孤也不多说,只一句话,城楼在,孤在,城楼破,孤亡,今日孤与将士们共存亡!”
此话一出,顾准与韩卓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深深的担忧与不赞同,可稍一抬眸,便能看见火光之下,宇文承川镇定坚毅的侧脸,他们劝止的话便怎么也说不出口了,若太子殿下真是个只顾自己,不顾底下人的,别人不说,至少他们先就不会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追随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