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燎中已经换上了白栋新近发明的豆油,比用薪禾可明亮多了;这算是君臣私人会面,除了范强在旁,就是赢连和骊姜,其实国夫人没有老家伙说的那样不堪,混血儿特有的柔嫩肤色在灯光下显示出一种牛奶般的颜色,就是略微有些透黄,也是仿佛美玉一般,灯下看老美人儿,连白栋都感觉是种视觉享受。
“清溪高徒、咱老秦的英才,了不起啊!这才刚入宫,就有人求你救命了?范强,跪地求救的都是哪些人?都给我记下名字,一个个打断了腿、割去了舌头才好!”
“夫人息怒......”
白栋笑吟吟走前一步:“那些人不懂事,夫人国色天姿,仁慈宽厚,但凡被夫人处罚的,必是说了不该说的话、听了不该听的事,这是自己找死,如何怪得了夫人?那些人跪地求命,更是愚蠢之极,须知真正能救他们的,唯夫人与君上耳,臣下何德何能,敢说能救这帮蠢人?君上您说是么?”
“我要喝奶,香香的......”赢连呆呆地望着白栋,口水都出来了,忽然又看看范强:“喝完奶你带我去看跳蚤姑娘,她有绝世的容颜。”
范强苦笑:“君上,您今天已经喝过了奶,也看过了跳蚤姑娘,明天才可再去的。”
“哦......”
“你看看,你们看看!这还成何体统!”
一听到跳蚤这个名字,骊姜的眼睛就会发红,像只嫉妒到发狂的兔子,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小子,本夫人正要召你入宫,你倒来的好,当日君上创裂高热,卫无害也无法医治,唯独你妙手能医,可见高明。君上这是得了什么怪病,你可有方法医治么?再这样下去,大秦体统尽失,还有何面目列于各国之间?”
这哪里是什么怪病?分明就是年龄大了,患上了老年痴呆,不过这种话是无法出口的,痴呆不就是疯子?敢‘污构’老秦国君患了疯病,有多少颗脑袋也不够砍了。
“回夫人,这种病臣下曾听家师说过,名为‘阿耳次海默病’,不发作时与常人无异,一旦发作就会做出种种不可思议之事,比如君上要喝奶、要去见那位跳蚤姑娘,都是因为病情发作,失去了辨认自己行为的能力。夫人和范公请想,君上的病况可是如此?”
“什么阿......耳朵海没有病?”
“夫人,不是阿耳朵海没有病,是阿耳次海默病,君上如今病况还不算十分严重,夫人也不必太过担心了。人老了,总难免患上各种奇怪病症,君上也不能例外啊。”
“这还不算严重,若是严重又会如何?”
“不分敌我、不辨亲人,不知冷暖、不拒恶污......臣下不好多言,怕夫人会担心。”
这还叫不好多言?骊姜也算是女中豪杰,却听得面色惨白:“小子,你可有医治的方法,别说你没有!”
“是真的没有,就算夫人砍了我的头也是没有。不过要延缓君上的病情还是可以做到的。”
“该如何做,才能延缓君上的病情呢?”
“关键是引导君上多做思考,越是耗费心力的难事,对君上的病情便越有帮助。例如夫人可多与君上说话,能引起激烈争论才好,因为争论可让人心力活跃;另外臣下会为君上制作一些有趣的小玩意儿,也是极费心力的东西。此外少食荤膻,多吃些青菜豆腐,尤其双手要常常活动,十指关节动得越多越好,若能做到这些,君上每天清醒的时间会变长,若是上天佑庇,或者会就此痊愈也不一定。”
老年痴呆症放在现代也是几乎无解的绝症,所谓‘痊愈’其实也就是通过各种恢复方法,让老人在去世前保持更长的‘清醒’时间,赢连所剩不过半年阳寿,在这半年内让他变得清醒一些,也就算是治疗成功了。
“现在臣下要试着唤醒君上,若有失当之处,还请夫人见谅。”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丝麻绳捆绑的鹅卵石,这东西遇刺归家后就制出来了,随时都带在身上;李敌曾问他为何要制做这种顽童戏耍之物,白栋只说日后或有大用,没想到今天也能派上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