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降这天的天气很好,风轻云淡,与庞大将军的心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内心积郁的庞大将军打扮的更像是打了胜仗,发束玉冠,身披‘金甲’外罩云纹锦袍,就是面色不怎么好,青白色的一张脸怎么看都像是蔫了三天的大白菜,这明显是饿的。
身后的十几名卫士是一水儿的九尺大汉,今天是来请降,陷阵剑是带不得的,腰间系的是青竹做的仪仗剑,原本也算威风八面,可惜那面随风招摇的白旗就不怎么好看了,怎么看都像是做白事的样子。庞葱时不时回头看看这面白旗,心中大是不满,秦国白子好大的名望,却偏偏要他受降时必须要打白旗,也不知是哪里学来的毛病!
春秋战国时的卿大夫倒驴不倒架,投降可以,一应的优渥待遇那是不可少的,按规矩战胜的一方还得远远迎接、礼乐齐奏,准备酒肉款待,双方欢笑对饮,然后像老朋友一样笑着商定受降事项,下次有了矛盾该怎么打还怎么打,该怎么降还怎么降。这是从西周就定下的礼仪,那时节天下诸侯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戚、一家子关起门来打仗,谁都不会把事情做绝了。到了战国时代很多事情都变了,仗越打越凶、人越死越多,可这卿大夫的还是卿大夫,羞辱降者可是令各国都不齿的事情。
白栋什么都肯按照礼仪来,可就是打白旗这一条是极其坚决的,不肯打白旗就算了,咱们继续打仗就是。庞葱黑着脸想了半天,最后还是同意了,就是这白旗不怎么好看,坚持要在旗尖加上几根黑鹰翎子才成,白栋也便同意了,准自己漫天要价就得许人着地还钱不是?不管怎么说,所向无敌的庞家军算是栽在自己手中了,庞葱还是打着白旗来的,让他特有成就感。
黑着一张脸的庞葱走到白栋面前,微微躬身献上正式降书,然后就一屁股坐在白栋对面,甩开腮帮子大吃起来。三天了,一向讲究与士兵同甘苦共患难的庞大将军当真做到了士兵不吃他也饿肚子,看到白栋准备的美酒、‘咪咪’和那传说中的豆芽红烧肉,他的眼睛也绿!
白栋也不说话,笑嘻嘻地看着庞葱一个人干掉了二十个咪咪和两大份红烧肉,又命人送上两碗面水请他喝了,这才低声问道:“将军吃饱了?”
“饱了,多承白子款待。”
庞葱瞪眼看了看白栋:“今日见到白子,才知传言不虚,白子宽慈仁厚......”
“停,将军是百战之人、军中的好汉子怎么也学会这一套捧人上台上台抽梯的把戏了?我不爱听这个,既然是受降,就该听我分派,将军手下还有多少士兵?”
“战斗中死伤一万两千余,被你用食物勾引甘心做了俘虏的倒有两万。如今魏国大营中还有四万大军,多半是我叔父亲手训练的魏武精卒,还堪一战!”
庞葱偷偷瞄了白栋一眼,显然是有些心虚:“葱非畏死,实为我魏国勇士不值也,还望白子能够恪守诺言,对我魏国勇士一等视之。”
“还堪一战?就靠四万名饥肠辘辘的士兵么?不过既然提到你叔叔,说起来我还是你的小师叔了。小葱啊......你开口就要僵住我是不是?恪守诺言?我有过什么诺言了?”
“白子不可胡赖!你我是两军主帅,还当凭辈论交才是!”庞葱脸一红:“白子叫人军前喊话,但有降服者皆可得脚费回乡,当日对待木子齿残军也是如此,难道不算是诺言么?”
“当然算,不过只限于屯军。”白栋笑着撇了庞葱一眼,这货打的是什么主意他会不知道?那也枉称白子了。
“只限于屯军?”
庞葱霍然起身:“为什么!”
“就因为我是胜利者,规则自然由我制定。这么激动做什么?好歹我与你叔叔也是同门师兄弟,一家人,做下说话,白家茗茶可是极品,不是贵客我都不会拿出来招待,别浪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