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它终于镇定,黎夕妤长舒了一口气,却转而瞧见它的前腿上,一根精致的银簪直直插着。有鲜血汩汩流出,顺着它光滑洁白的毛,流进草中,渗入泥土……
“堇……堇宥哥哥……”
厉绮迎被吓得六神无主,全身酸软无力,被司空堇宥扶起后,便软软地靠在他的身上。
黎夕妤也随之下了马,可她无心理会厉绮迎,而是走近陌央的前腿,企图替它拔下那银簪。
这一刻,她瞧见陌央的眼眶中,竟凝了一层雾气。
“陌央,是我对不住你。”她低声开口,轻抚它的毛发,动作轻柔,面上尽是歉意。
这是她人生中的第一匹马儿,也极有可能会是唯一的一匹。可她却在得到它的第一日,便令它受了伤。
她颤巍巍地伸出手,握着那银簪,一点点用力。
“嘶……”
随着她力气的加重,陌央不由低声哀鸣,那阵阵声响缭绕在她耳畔,令她的心……颤了又颤。
她咬了咬牙,双眉一横,奋力一拔,终是将那银簪拔了出来。
可随着银簪的拔出,一道鲜血蓦然喷出,喷在她的脸上,衣上……
“嘶……”
陌央仍在哀鸣,却并未发怒,更没有将黎夕妤甩开。
黎夕妤一手抓着银簪,一手执起衣角,随之猛地一划,便扯下一条衣料。
她转而替陌央包扎伤口,小心翼翼,却又止不住地颤抖。
待她将一切做完,终才缓缓回身,望向厉绮迎。
她的眼眶,竟一片通红。
“你……你,你看什么看!”厉绮迎双眉一蹙,虽是恶狠狠地出声,却明显没了从前的气势。
反倒是黎夕妤,她面上尤有血迹,一身阴冷,望着厉绮迎的眼底满是愤然,终是沉声开了口,“不知郡主今日来寻我,所为何事?”
黎夕妤自是看不见厉绮迎的异样,可此时正扶着她的司空堇宥,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她的身躯……在颤抖!
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郡主,她在害怕!
许是先前陌央的癫狂令她惧怕,亦或许……是此刻黎夕妤身上散发出的冷戾,令她惊惧。
“我,我……”厉绮迎支支吾吾了许久,“谁说本郡主是来找你的!我……我,我是来找堇宥哥哥的!”
厉绮迎说着,竟一把抱住了司空堇宥的手臂,似是唯有这样,她才能寻回点点滴滴的勇气。
黎夕妤仍是冷冷地望着厉绮迎,却见司空堇宥蓦然蹙眉,他似是想要收回手臂,却发觉厉绮迎抱得实在太紧,便只得作罢。
“不知郡主,找我有何事?”司空堇宥终是开了口,冷冷地发问。
“我……”厉绮迎再度怔住,她回想了许久,终是想到什么,连忙问,“堇宥哥哥,你先前答应我的事情,还作数吗?”
“自然作数。”司空堇宥趁厉绮迎回想之际,连忙抽回了手臂。
厉绮迎一时间有些失落,她兀自垂首,沉声又问,“可为何……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你还是……”
“两日后。”他道,“郡主,两日后,你会满意的。”
他目光冰冷,转而望了望天色,又道,“眼下天色已晚,郡主是否该回了。”
厉绮迎今日似是真的受了惊,她淡淡点了点头,便在司空堇宥的搀扶下,一路踉跄地回到马车前。
而黎夕妤,她始终默立在原处,以衣袖抆拭着面上的血渍,一身的冷戾久久未能褪去。
很快,马车飞驰而去,司空堇宥折身而返,向她走来。
落日余晖撒在他的身上,散发着星星点点的光亮。
黎夕妤瞧见,他蓦然俯身,竟将先前她掉落的斗笠拾了起来。
他很快走近,将斗笠扣在她的头顶,沉声吩咐着,“上马。”
黎夕妤却并未上马,而是牵过陌央的缰绳,固执地站在原地。
此程,她是绝无可能再纵马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