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夕妤未等司空堇宥将话说完,便赫然出口,打断了他。
“少爷,就是你!”黎夕妤直勾勾地盯着司空堇宥,神色与话语皆万般坚定,“少爷兴许不知,那夜在水下,我的意识有过片刻回复。而就在那几个弹指间,我睁开眼,瞧见了你!”
司空堇宥闻言,双眸一眯,冷冷地呵斥着,“休要胡言乱语!那夜我始终在军中,不曾离开!”
他说罢,双手抵着池岸,借力一跃而上。
水花喷洒在黎夕妤的脸上,带着温热的气息,带着他的气息。
他拾起地上的衣物,迅速穿戴好,抬脚便要离开。
“少爷!”黎夕妤却执拗地开口,“我自幼便对气味尤为敏锐,那独属于你的气息,是骗不了我的!”
她说罢,瞧见司空堇宥的身形蓦然一颤,却未曾停下步子,走入那山中甬道,很快便消失在她的视线之中。
黎夕妤终是缓缓垂首,转而倚靠着池岸,双臂搭在岸边,任自己浸泡在这温热的泉水中。
时至此刻,她方才渐渐察觉到这泉中水的温暖。
浸泡在此,她全身上下的筋骨与肌肤皆忍不住放松下来,那感觉颇为舒适。
可即便如此,她的内心……仍是乱到发麻。
悲伤上涌,心底萦绕着的,是疑惑与不解。
她的感觉不会错,当初在水下为她渡气救了她的人,与方才司空堇宥的轮廓融合为一体,且那唇齿间的触感与气息,她更是牢牢记在心底,半点也不敢忘却。
她万般确信,那夜是司空堇宥救了她!
什么辛子阑,什么不曾离开军中,任由司空堇宥说再多遍,她都只相信自己的感觉与直觉。
可当真知晓那人就是司空堇宥时,她心底竟全无半点喜悦。
只因……他始终都在欺骗她、瞒着她,甚至将这所有的功劳都推给了辛子阑!
黎夕妤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何,难道承认救了她,便令他觉得如此为难与不堪吗?
若当真是如此,那日自京乡城至蛮州的归途上,他又为何会与她说那样的话?
一时间,诸多疑惑涌遍心田,皆令黎夕妤百思不得其解。
她愈发地看不真切,司空堇宥对她……究竟是怎样的?
忽好忽坏,忽冷忽热,忽远忽近……
此前这种种,她只当他这是喜怒无常,加膝坠渊。
可如今……因着此事的发生,仿佛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黎夕妤正思索间,身后突然传来轻轻浅浅的脚步声。
她心中一喜,同时又有些激动无措,却并未回头,只是轻咬下唇,静默地等着。
很快,来人走到她身后,开了口,“夕姑娘,属下将干净衣物给您送了来,您好生享用这温热的泉水,属下就在甬道外候着。倘若有何事,您尽管吩咐便可!”
听见荆子安的声音,黎夕妤原本欣喜慌乱的心,陡然间便沉了下去。
她仍旧不曾回首,却沉声问道,“少爷呢?”
身后的荆子安似是迟疑了片刻,最终轻声回,“少爷他……纵马离去了。”
黎夕妤闻言,只觉莫大的悲凉涌遍全身,眼眶酸涩,令她忍不住闭上双眼。
她终究轻轻摆了摆手,示意荆子安先行回避。
待荆子安走远后,黎夕妤深吸一口气,便也上了岸。
此时此刻,她哪里还有心思在这里泡温汤,司空堇宥都走了,那她留在此处,还有何意?
她拾起荆子安为她准备的衣物,迅速换好,便向外走去。
周遭的气温似是又降低了几分,黎夕妤的身子倒是暖和了些,想来也是那泉池温汤发挥了效用。
可即便如此,她的心……却如何也暖不起来。
穿过那条山中甬道后,荆子安的身影便出现在视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