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风势并不温柔,猎猎吹拂着众生。
司空堇宥两鬓的发丝被风吹得颇有些凌乱,却淡然地问道,“写了什么?”
黎夕妤直勾勾地凝望着身前的男子,瞧着他此刻如此淡漠的目光,一时间竟没了勇气。
她沉默了许久,直至身前的人已有些不耐,她方才启唇,轻声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她终究颤着嗓音,将史华容那最难以启齿的心思,说给了他最不愿告知的人。
而司空堇宥听后,却是有些疑惑,“阿夕,你看到的内容,当真只是这两句诗?”
“千真万确,再无其他。”黎夕妤又扬了扬手中的信件,“少爷若是不信,可自行将这碎纸片拼回查阅。”
司空堇宥拒绝了黎夕妤递来的信件,却蹙起眉,更加地不解了,“既是如此,你又为何要当众欺瞒?不过是两句情诗,哪里与外敌勾结了?”
黎夕妤被司空堇宥问得怔住,她眨了眨眼,深吸一口气,反问道,“少爷,你当真不明白吗?”
“明白什么?”
“史副将宁愿违心认罪,也不愿令这信件被旁人瞧了去,你当真不曾细细思索过吗?”
司空堇宥再度蹙眉,他望了望天色,似是有些不耐,“阿夕,你有什么话,便与我直说吧。你我二人间,无须这般拐弯抹角。”
“我……”黎夕妤此番竟有些哑口无言,无力地垂下双肩,轻叹道,“少爷,并非是我拐弯抹角,而是你太过迟钝!你可知道,史副将他对你,有情!”
黎夕妤将“情”之一字说得很重,目光之中含着几分无奈,与惋惜。
而司空堇宥却赫然凛眸,猛地一拂衣袖,竟有些恼火,“一派胡言!”
“少爷,实情确是如此。不然史副将又怎会甘愿赌上性命?”黎夕妤字字珠玑,却发觉司空堇宥眉宇间的怒意越来越重。
她无声轻叹,却缓缓挪开了身子,将道路让了出来,“少爷,言尽于此,然究竟要作何抉择,全凭少爷之念。”
黎夕妤说罢,便站定在一旁,等着司空堇宥的决定。
只见他双眉紧锁,一身的怒意,却无从发泄。
良久后,他终是有了动作。却蓦然转身,踏上了来时路,向回走。
黎夕妤见状,暗自替史华容松了口气。
相识已久,她已十分了解司空堇宥的脾性,此刻他虽愤怒,却是真真切切地听信了她的话语,并且心中已有了决定。
望着他远去的身影,黎夕妤并未跟上去,瞧着天色将暗,她便径自回了自己的营帐。
直至亥时,夜深人静,荆子安站在帐外出声唤她。
黎夕妤起身走了出去,见荆子安身穿一袭夜行衣,手中牵着一匹马,心下便有了几分猜测。
“夕姑娘,少爷有令,命我连夜将史华容送出蛮州,您可去暗室见他最后一面。”荆子安恭恭敬敬地开口,道明了来意。
黎夕妤淡淡点头,随着荆子安一同去了暗室。
昏暗的烛光下,血腥之气分外浓烈。
黎夕妤踏入帐子,一眼便瞧见了被捆绑在木桩上的史华容。
此时此刻,史华容浑身都是血迹,发丝凌乱地垂在脸上,衣襟早已被皮鞭抽得裂开,鲜血淋漓。
瞧着如此模样的史华容,黎夕妤的心中不由生出了几分悲悯。
想当初,他乃是堂堂副将,挥手间便能统率三军,当他戎装烈马,驰骋在战场时,那样的气魄与英姿,无不令人艳羡。
可如今,只是因着那一份不见光日的心思,便沦落至这般田地!
可若说句公道话,他不过是暗自喜欢了一个不该喜欢上的人,他从不曾去打扰那人的生活,更不曾做过害人之事,他又何错之有?
黎夕妤缓步走向史华容,站定在他身前,凝望着已陷入昏迷的他。
而她也终是明白,为何当她自士兵手中夺过信件时,他会小小松了口气。甚至,向她流露出那般恳求的目光。
只因着,他始终将她当做男儿,认为她对司空堇宥的情,也如他一般,难以启齿。
故而,在他看来,同病相怜之人,方能惺惺相惜。
突然,许是察觉到有人靠近,史华容的身子猛地一颤,随之便缓缓睁了眼。
第一百一十一章: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