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的她,比起平日里舞刀弄枪的模样,倒是安静了许多。
可这份安静不应属于她,城外那万里沙场才应是她的归宿。
司空堇宥深吸了一口气,抓着玉佩的手臂探进了棺中。
他最终将那枚玉佩放在她的左手侧,而在那里,还躺着另一枚玉佩。
两枚外形相同的玉佩紧紧相邻,其上分别刻着“宥”,与“瑕”。
“阿瑕姑娘,”司空堇宥突然开了口,低声道,“你想要的,我从来都给不了你。即便如今你因我身亡,我也无法对这份情做出任何回应。这玉佩,我不会收,倘若你在天有灵,因此而怨怪我。那我宁愿,抱疚终生……”
他说罢,再也不去看棺中女子,伸手将棺盖拉了回来。
棺木相合的声响不大不小,在这寂夜中却显得格外刺耳。
司空堇宥复又走回原地,转而正对着棺椁而立,依旧保持着双手负于身后的姿态,静默地站着。
这是他欠她的,那么若是等不来古阳国的人,他便永远都会站在这灵前守着。
夜,漫长无尽,明月照亮大地,却照不进人心。
翌日。
黎夕妤穿行在军中,去往凤萧寒所在的营帐。
辛子阑陪在她身侧,司桃则去陪伴司空文仕了。
途中,辛子阑与她说了现下军中的大致情形。
她实则无心细听,只知司空堇宥仍守在司寇瑕的灵前,却将军中一切的掌事大权都交给了闻人贞与季寻。
而古阳国的五万大军也在辰时抵达,入营扎寨。
有关司寇瑕已身亡的消息本是被封锁了,可昨日战场上有成千上万的眼睛都看见了,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二人一路走着,不时能听见隐隐的叫骂声,皆来自于古阳国的士兵。
黎夕妤几近可以预料到,倘若司空堇宥不出面解决此事,那么这夔州的军营,很快就会变得一团乱。
而这般情势虽有些不利,可对外而言,却是相当可观的。
敌国陈将军本就在季寻手中,敌军自然不敢轻举妄动。而如今援兵一到,对方便更是不知所措。
可这一切的局势,黎夕妤也已无心理会,她心中再也装不下这打打杀杀,装不下这阴谋阳谋……
她很快到得凤萧寒的帐中,辛子阑依旧在帐外守候。
步入帐中后,黎夕妤一眼便瞧见了凤萧寒的身影。
他仍旧是一袭白衣,此刻正坐在木椅上,打理着满头发丝。
“舅舅……”黎夕妤轻唤了一声,便向他走去。
顺势夺过他手中的木梳,替他梳发。
“夕妤,你来了。”凤萧寒的嗓音中含满了苍凉,一双眸子却温润柔和。
黎夕妤轻抚过他的发丝,瞧着那一根又一根的银发,心中憋闷无比。
“这些年来,去看过你娘吗?”凤萧寒突然出声问道。
黎夕妤正梳发的动作一顿,轻轻点头,回道,“去年冬,曾去看过娘亲一次。坟头上长满了野草,被深厚的白雪覆盖……”
凤萧寒的身子突然颤了颤,却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了双眼。
黎夕妤已将他凌乱的发丝梳顺,正欲替他挽成发髻束在头顶时,他突然又开了口。
“绮迎她……这些年,过得好吗?”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轻柔且缥缈。
黎夕妤的动作又是一顿,察觉得到来自于他的思念之情,那是浓浓的父爱。
“舅舅……”黎夕妤张了张口,强自扯出一抹笑意,回道,“绮迎她可是先皇亲封的安乐郡主,在皇家备受宠爱,京中又无人敢得罪她。她这些年,自然是过得极好的!”
听了她的话,凤萧寒突然睁开了眼,眼中有光亮闪烁。
“绮迎今年也有十六岁了,可有择定夫婿?”凤萧寒连忙又问。
黎夕妤此番快速替他挽好发髻,又以木簪束起后,方才回答他的问话,“据我所知,绮迎目前尚未择定夫婿。但舅舅您无需担忧,她有那般显赫的家室,上门提前的好儿郎自然是数不胜数。”
黎夕妤自然不能与他说实话,否则他又该担忧了。
自己的女儿将满门心思都放在了一个根本不可能会爱她的人身上,这样的事情,任天下哪位父母亲,都无法接受的吧!
可黎夕妤没想到的是,她话音未落,凤萧寒的神色便暗了下去。
“只可惜,有我这样的父亲,倒是给她带去了不少耻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