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午夜时分,那伤口的鲜血终是止住,辛子阑方才松了口气,从而有时机直起身子,歇上半刻。
昏暗的帐子中,除却昏迷不醒的凤萧寒,便唯有黎夕妤与辛子阑二人。
可如此这般的寂夜,于黎夕妤而言既漫长又可怕。
前些时日守着司空文仕时,她的心境压抑且沉痛,无措又惶恐。
而此番,表舅也躺在了床榻之上,双眼紧闭,不出一言。
黎夕妤深吸了一口气,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没想反倒被辛子阑抢了话头,“小妤,夜已深了,你去歇着吧。”
黎夕妤暗自轻叹,摇头道,“这般情形,我又如何能够安心。倒是你,若是累了,便小憩半晌,倘若有何事态,我定会将你唤醒。”
辛子阑闻言,无声叹了口气,转而扯出一抹疲累的笑,“几个时辰前,你我二人尚在郊外饮酒作乐,既然皆无心歇息,倒不如一同守着。”
黎夕妤轻轻点头,也投以牵强一笑,便不再开口。
烛火轻轻摇曳,将二人的影拉得极长。
黎夕妤盯着表舅的脸庞,只觉长夜漫漫,仿佛永远也等不来天明。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淌,就在黎夕妤的心绪最为烦闷之时,帐外突然有人开了口。
“夕姑娘,辛大夫,有人想要见凤先生。”守在帐外的士兵扬声道。
“是何人?”黎夕妤立即便问。
“是安乐郡主。”守卫回。
黎夕妤听罢,双眉轻轻一蹙,心下有些计较。
“请郡主进来。”然,黎夕妤仍在犹豫,辛子阑却已然开了口,做了决定。
黎夕妤转眸望向辛子阑,有些疑惑。
辛子阑自然明白她的心思,便低声道,“我不会再给她害人的机会。”
有了这话,黎夕妤的心便也安定了几分,随后点了点头。
下一刻,有人掀开帐子,厉绮迎便缓缓走了进来。
黎夕妤凝视着她,瞧见她满身的失魂落魄,再无从前那般嚣张的气焰,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待厉绮迎走近后,黎夕妤却下意识挡在了她身前,令她无法靠近凤萧寒。
而厉绮迎竟当真乖乖地停下了步子,迎上黎夕妤的目光,轻声道,“我来看看他,他……还好吗?”
厉绮迎的神色显得颇为小心翼翼,眼眸深处混杂着复杂的情绪,有厌恶有痛恨,也有愧疚与不安……
瞧着如此模样的厉绮迎,黎夕妤终是暗自松了口气,轻轻点了点头,回道,“表舅已无性命之忧,但若要转醒,怕是还需两三日。”
“我……”厉绮迎张了张口,颇有些不自在地问,“我能否,与他独处片刻?”
“不可!”黎夕妤当即便回绝了厉绮迎的请求,话语甚至有些强硬,“表舅如今伤成这般,可都是拜你所赐!我绝不会再给你任何伤害他的机会!”
此言一出,厉绮迎蓦然垂下了眸子,轻轻咬住下唇,似是有些失落。
此番,黎夕妤倒是有些惊讶。
倘若换作以往,厉绮迎才不会同她说出这般的请求话语,只会以自己的郡主身份来压迫命令她。
一时间,黎夕妤的心,微微一动。
她转眸瞥向辛子阑,见他目光深邃,不曾反对,也不曾认可。
故,她勾起一边唇角,对厉绮迎道,“你若想与表舅独处,也并非不可。但在这之前,我需要给你讲一个故事。”
她说罢,发觉厉绮迎的目光微微一滞,那仿佛是本能的一种抗拒反应,却并未出声拒绝。
黎夕妤见状,转眸瞥了眼床榻上的表舅,随后平复了几分心绪,便开了口。
“十二年前,当朝驸马携家眷走访黎府……”
将这故事讲完,已是半个时辰后。
帐中静谧无比,除却三人轻浅的呼吸声,便再无旁的音。
黎夕妤回到床榻边坐下,注视着自己的亲人,看不出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