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夕妤循着他的目光望去,便见在不远处的道路正中,一名女子牵着两匹马儿,正向他缓缓而来。
那是厉绮迎,褪去了华贵色彩装饰的厉绮迎。
“我已与绮迎商议好了,即日便启程,回到荣阳城,回到长公主府。”凤萧寒的目光不离厉绮迎,神色温柔到几欲溺出水来,“无论如何,我们一家人,都应永远在一起。”
听了他的诉说,黎夕妤心中虽有些不舍,却也衷心祝福。
毕竟事态能够发展得这般顺遂,也是她曾经心心念念所渴求的。
表舅若是能够与厉绮迎一同回归京城,往后一家人和睦相处,这便是莫大的幸事。
至于回了京城后,当年的阴谋能否揭发,当年的丑闻能够更正,也不再是那般至关重要。
毕竟斯人已逝,黎家倾颓,即便有人将旧事重提,而真正会关注在意的人,却是少之又少了。
二人一齐望着正牵马走来的厉绮迎,瞧着她那恬静安然的模样,皆露出了笑意。
从前那个高傲到不知天高地厚的郡主,如今竟会亲自牵马,不得不承认,厉绮迎的转变,尤为巨大。
这一人二马很快便走了来,黎夕妤只听厉绮迎一声低呼,“爹,姐姐。”
再简单不过的称呼,却令黎夕妤的心颤了又颤。
自那夜暗室受刑后,厉绮迎对她的敌意与仇恨,便骤然消减。
她与厉绮迎之间的仇怨已有十二年之久,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这个生来尊贵的郡主会与她和睦相处。
这样的结局,分明再好不过。
黎夕妤轻轻点了点头,随即道,“此程归途,莫不是仅有你二人作伴?总该带上些侍卫,一路护送才是。”
但见厉绮迎抿唇一笑,笑容虽有些窘迫,却终归没有半点敌意。
“姐姐所言极是,侍卫们此刻已在军营大门处候着,稍后便会随我与父亲一同启程。”厉绮迎如此回道。
黎夕妤这才安了心,正想再说些什么,远处却传来了一道熟悉的男音。
“此去荣阳路途遥遥,郡主与伯父可千万要保重身子。我会派出几名得力护卫,暗中保护,你们大可放心。”司空堇宥一边走来,一边道。
黎夕妤转眸望去,瞧着那熟悉的身影,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随后,凤萧寒自厉绮迎手中接过一只缰绳,四人便相伴而行,一路去往军营大门处。
先前来时,厉绮迎身后跟随着五百精兵,如今归途,她却只带了二十余人。
面临分别,黎夕妤总是有些感伤,她如同幼时那般,紧紧攥着凤萧寒的衣角,久久也不愿放手。
“夕妤,你重伤未愈,早些回去吧,莫要再令舅舅担忧了。”凤萧寒轻声开口,婉言说着离别的话语。
黎夕妤虽松开了手,却仍旧有些不放心,便望向厉绮迎,出声嘱咐着,“舅舅当年被人陷害,沦为了京中最大的笑柄。此次回京后,怕是仍会发生些许不顺心之事,绮迎,你要保护好他。”
厉绮迎闻言,重重点头,目光沉然且坚定,“姐姐,请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全力,保护好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亲人。”
若是在从前,对于这样的话语,黎夕妤自是会有所怀疑。
可如今,经历了一番痛苦劫难的厉绮迎终究是长大了,她已意识到自己肩上的重任,意识到亲人于她而言是多么重要。
片刻后,厉绮迎又望向司空堇宥,缓步走至他面前,露出了此生自认最为明媚的笑容,道,“堇宥哥哥,你虽与皇家作对,但我永远都会祝福你。无论最终结果如何,我都不会怨怪任何人。”
作为一朝郡主,厉绮迎这样的一番话,已是经过深思熟虑,不掺杂任何偏袒的情感。
司空堇宥也是在这一刻,朝她勾唇一笑,“多谢郡主。”
厉绮迎目光一滞,神色有些飘忽,她凝望着面带微笑的他,突觉过往的一切嫉妒与不甘,皆在顷刻间化为虚无。
“姐姐,”突然,厉绮迎又走至黎夕妤身前,笑道,“我有个秘密想要告诉你。”
黎夕妤挑眉,露出疑惑的神色。
下一刻,厉绮迎却又倾身上前,附在黎夕妤耳畔,低声道,“此时此刻,我衷心的祝福你与堇宥哥哥,但愿你二人能够相携白首,不渝此生。”
说罢,厉绮迎立即转身,再无半点踌躇,翻身上了马。
随后,她挥动着马鞭,决然离去,尘土飞扬。
凤萧寒也不再多加停留,向黎夕妤挥了挥手,便也翻身上了马,很快追上厉绮迎。
黎夕妤站在原地,目光始终盯着那远去的二人,不曾移开半分。
她蓦然便想起了十几年前,表舅在启程去往边关前,也曾这般与她分别。
当年那一别,便是十二年。
如今,只盼望下次再重逢,时间莫要太长久。
“莫再留恋了,回去吧。”耳畔响起司空堇宥的声音,轻柔温和,含着几分劝慰之意。
黎夕妤却并未动身,反倒凝望着他,认真地问道,“少爷,倘若将来你打败了皇家,会如何对待长公主府?”
虽知晓黎夕妤的心思,可对于她这般的担忧,司空堇宥仍旧忍不住低笑出声,伸手拂过她的脸颊,轻声回道,“你这思虑委实多余了,他们既是你的亲人,便也是我的亲人了。况且与我有着深仇大恨的,从来就不是长公主府。”
有了这样的承诺,黎夕妤终是安下心来,朝他点头一笑。
二人相携而归,却在途中遇上匆忙赶来的荆子安,但见其双眉紧锁,神色竟有些慌张。
“出了何事?”司空堇宥停下脚步,沉声发问。
荆子安也疾疾停下脚步,却顾不上行礼,张口便道,“闻人玥被人劫走,闻人贞也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