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眼眸则呆滞地望着不远处的地面,望着那缓缓闭上了双眼的女子,一眨不眨……
身后隐约传来一阵喧嚷声,黎夕妤的目光却缓缓上移,看向一身黑袍的闻人玥。
她的眼中没有任何光彩,看向闻人玥的目光中也无任何情绪,只是直勾勾地盯着。
却突然,她瞧见闻人玥双眉一蹙,也不知出了何事,竟蓦然转身,迅速离开了。
闻人玥的动作十分迅速,待荆子安杀光了所有人时,她已彻底消失在视线之中。
渐渐地,身后的喧嚷声越来越大,有人赶至身侧,声音响彻在耳畔,“夕妤姐姐,你可还好?”
来人是季寻,他带着数百名精兵,赶来时……却也晚了。
荆子安终是松开了黎夕妤的手臂,竟无半点迟疑,拔脚便跑。
而他所去往的方向,则是闻人玥所逃跑的方向。
瞧着遍地的尸首,季寻自知大事不妙,正要抬脚去追荆子安,身侧的黎夕妤却直直跌坐在地。
季寻双眉紧锁,立即出声吩咐,“快,去将荆兄弟追回来!”
季寻令下后,很快便有几名精兵冲了出去。
他们速度极快,荆子安又受了重伤,终是于百步之内,将他围堵,带回……
回到司桃身侧时,荆子安蓦然屈膝,跪了下去。
他的衣襟已被鲜血染得透红,背后是一道深长的血口,他却宛若丝毫察觉不到疼痛般,连眉头也未蹙起。
黎夕妤则瘫坐在地,如同荆子安一般的神色,只是呆呆地望着那倒在血地之中的女子,目光无神,面容平静。
风雪未有消减之势,周遭的温度,也越来越低。
黎夕妤的耳畔,却不知为何,蓦然回荡起一番话语。
“无论何时何地,我发誓,皆以小姐为重!倘若遇上危险,哪怕是拼了这条性命,我也希望小姐能够好好地活下去!”
尚且记得,司桃说下这番话时,是在久别重逢后的那一日,她曾对着司空堇宥,立下了誓言。
却不想如今,当年的一番誓言,竟一语成谶。
心中有剧痛蔓延,牵动着心口那许久也不曾发作过的伤势,连同着锁骨处的新伤,一并肆虐。
她渐渐丧失了所有的力气,双眼也蒙上了一片漆黑,缓缓倒地。
意识消失前的那一刻,她清楚地听见,荆子安的哭喊声……
再转醒时,又到了深夜。
躺在厚重的被褥间,黎夕妤却觉冰寒彻骨。
她缓缓睁开眼,眼角瞥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是司空堇宥。
残烛摇曳,帐内昏暗一片,黎夕妤却看得清他的眉眼,温柔且憔悴。
“醒了,身子可有哪里不舒服?”他连忙出声询问,目光之中尽是关切。
可黎夕妤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少爷,小桃呢?”
她问着,却见他目光一滞,眉头轻蹙。
相处这么久,对于他的一颦一蹙,她都了然于心。
而此刻,仅是简单的神情变化,便令她蓦然流了泪。
毫无预兆,更未感鼻酸,可那两行温热的泪水,却是真真切切地,流淌而下。
流至她耳中,再沿着她双耳的轮廓,渗进枕中。
片刻后,她的双手被人紧紧攥起,司空堇宥的话语轻轻响起,“若是想哭,便放声哭吧。”
她并未理会,仿若未闻。
“今日发生如此大事,全是我的疏忽。”他垂眸,话语中含着自责,“我曾同你说过,日后绝不会发生任何不好的事,可终究……”
黎夕妤仍旧不予理会,只是觉得心中空荡荡的。
她终于意识到,这一次,她是彻底地……失去了司桃。
那个自幼便与她相伴,在那冰冷的宅院中唯一能够带给她温暖的丫头,真的是……彻底离开了。
黎夕妤曾亲眼看着她被人杀害,此刻甚至能够回想得起,当时闻人玥杀人的手法,是怎样的。
蓦然间,眼眸之中有浓浓的恨意翻滚,她未曾转眸,只是盯着帐顶,却开了口。
“司空堇宥,”她再一次出声唤他的全名,话语冰冷,令他身形一震。
“你当初,为何没杀了闻人玥?”她面无表情地发问,心底掀起仇恨的浪花,指甲却渐渐陷入他的皮肉。
“不!”不待司空堇宥有所回应,黎夕妤又蓦然想起了什么,“应是六七年前,你为何……要救下她?”
倘若当初的司空堇宥未曾救下荣阳城郊外身受重伤的闻人玥,那么闻人贞便也不会来到他身边,而如今这一切的悲惨之事,就更不会发生。
可她无法令时光倒流,却仍旧痛恨。
那样的恨意,比之被闻人玥活活折磨时,还要更甚千百倍。
司空堇宥并未回话,只是他的气息渐渐沉了下去,目光幽暗无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