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要说些什么,小和尚连忙又道,“女施主是否还记得,一年前,女施主一行四人自永安寺门走出时,曾救下了一个遭受养父毒打的孩子?”
听小和尚说着,黎夕妤便渐渐回想起,当初曾与司空堇宥、荆子安,以及司桃三人一同来过这永安寺。
离开时,曾在寺门外见到了令她愤慨不已的一幕。
那时,她救下那小少年,并非是出于好心。
她只是想到自身的遭遇,便无法坐视不理。
却想不到,曾经的小少年,如今竟进了这佛门,每日里为她煎药,妥善照顾。
见小和尚正眨着大眼睛,期盼地望着她,黎夕妤便再度勾唇,轻笑道,“难怪看小师傅觉得眼熟,原来竟是当年的那个孩子。”
见黎夕妤终是将他记了起来,小和尚如释重负般地笑了,笑得十分欢愉。
半晌后,小和尚摸了摸光滑的脑袋,似是有些不解,“只是当初救下小僧时,女施主尚且是男儿身,怎么如今就变了?”
听了这话,黎夕妤更觉好笑不已,便再度笑出了声。
她忍不住伸出手臂,拍了拍小和尚的肩头,回道,“我本就是女儿身,当初不过是穿了男装,乔装成男子罢了。”
小和尚眨了眨眼,片刻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似是还想问些什么,最终却只是轻轻“奥”了一声。
对于如此可爱的小少年,黎夕妤当真是喜欢得紧,便免不得想要了解更多。
“小师傅,我尚且不知你的名姓。再者,当初一别后,你为何就进了这永安寺……出家为僧?”
本以为这样的问题,小和尚需得细细思索片刻再与她回应,却不曾想他当即便开了口,竟无半点迟疑。
只见他双手合十,一脸的虔诚,回道,“回女施主的话,小僧法号文彦,是寺中住持为小僧点的戒疤。至于为何会遁入佛门,也全是因着女施主当年的一句话。”
文彦……
黎夕妤本在品味小和尚的法号,可听了他接下来的话语后,便不由得再度怔住。
许是看出黎夕妤的疑惑,文彦咧嘴一笑,仍旧保持着双手合十的姿态,继续道,“当年女施主救了小僧性命后,曾与小僧说过,您之所以会救小僧,全是因着永安寺的诸佛。您说过,倘若小僧真要道谢,也该来拜谢这寺中的佛祖与菩萨。”
此番,黎夕妤终是记起,却不想当年的一句无心之言,竟能影响这少年至此!甚至令他从此遁入佛门,剃度削发,年纪轻轻便已出了家。
心中颇有些怅惘,但事关信仰与神佛,黎夕妤也不便多言,更不必心生自责。
况且,看文彦如今白白胖胖的模样,想必来到这寺中后,日子过得比从前大有好转。
突然,文彦十分正式地站在床边,双手合十,竟躬身给她行了个大礼,而后出声道谢,“女施主,您待小僧有着大恩,小僧不胜感激,唯有尽力照顾您,方能回报当年恩情的一星半点。”
黎夕妤听后,心中涌起一股暖意,只觉眼前的小少年实在通透,若是专心研习佛法,将来定能有一番成就。
可对于文彦张口闭口的称呼,她又切切实实地听不惯,便道,“我日后便唤你‘文彦’,还望你莫要如此见外,也唤我一声‘姐姐’,可以吗?”
文彦听罢,先是怔忡了片刻,随后迟疑着摇头,低声道,“这样的话……岂不是太不合礼数……”
“没什么礼数不礼数的,私下里在我面前,唤声‘姐姐’便是,想来佛祖也不会因此而怪罪于你。”黎夕妤轻笑着,只觉浑身的伤痛都在与文彦的交谈中减轻了些许。
文彦仍有些踌躇,他轻轻咬着下唇,思索了半晌后,终是抬起眸子,重重点头。
脆生生地唤了声,“姐姐!”
这一声“姐姐”,令黎夕妤颇为受用,她笑着点头,忍不住再次伸出手,此番却掐了掐文彦的脸颊。
下一刻,但见文彦涨红了脸,有些难为情,又有些窘迫,还有些羞怯。
如此这副模样,老成中夹杂着些许青涩,又含带着几分一本正经,实在逗得黎夕妤欢喜极了,笑声连连。
忽而,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一道清冽的男音,直直传了来,“一早便如此开怀,不知阿夕是遇上了何等喜事?”
尚未见其人,便已然听闻他的嗓音。
黎夕妤的笑容僵在脸上,不出片刻,身穿一袭白袍的厉莘然便抬脚跨入了门槛。
他将双手负在身后,大步走来,眉宇间含着笑,周身却散布着几分高贵。
黎夕妤渐渐敛了笑意,靠坐在床边,待厉莘然走近后,拱手向他行了一礼,“见过献王爷。”
“阿夕,你我之间,不必如此见外。”厉莘然站在一旁,俯视着她,眸中的温柔毫不掩饰。
而先前守在一旁的小和尚文彦,却在听闻黎夕妤对厉莘然的称呼后,蓦然瞪大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