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言,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而她的窗户永远地合上了,却连一扇门扉也瞧不见。
大夫每日替她诊过脉后,总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姑娘的眼睛只是暂时看不见了,老夫正潜心钻研治疗之法,相信不久后便会有所收获。故而,姑娘无须太过伤心,只管安心养伤便是。”
黎夕妤自然听得出大夫言语中的劝慰之意,故而也并未将其放在心上。
三日的时间,她已全然接受双目失明的事实。
起初,她尚且会伤心到痛哭流涕,可是如今……她心中一片死寂,再也生不出任何情绪。
甚至,这日未时,她独自一人离开屋子,循着记忆中的方位,磕磕碰碰,摔了一跤又一跤,最终在一名侍卫的搀扶下,方才成功抵达天王殿。
她如此坚决要来天王殿,并非是为了前来叩拜。
而是,她要见一位高僧——空明。
“女施主,还请您稍待片刻,贫僧这便去将空明师父请来。”得知她来意后,有僧人将她请至偏殿内室,便转身去为她寻人了。
她站在屋内,遣走了始终陪同的侍卫,独自一人等待着高僧。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后,她终是等来了高僧。
“不知女施主前来寻找老衲,究竟有何贵干?”高僧站定在黎夕妤面前,双手合十,出声问道。
黎夕妤看不见他的身形,却听得出他的声音,转而也合起双手,恭恭敬敬地向他行了一礼。
“空明大师,我欲出家为尼,不知可否?”
……
拜别高僧后,黎夕妤独自一人踏上了来时的路。
此番,她拒绝了所有人的帮助,循着记忆中的路线,缓缓而行。
她伸开手臂,茫然地于空中挥舞,脚下步伐缓慢至极,身形却微微颤抖着。
至她的住处距天王殿间的距离并不远,平日里只需半盏茶的时间便能走完。
可此番,半盏茶的时间过去后,她竟只走出了天王殿的院落。
她走得小心翼翼,双眼虽大睁着,却空洞无光,形同虚设。
她本想沿着墙壁走,以双手摸索着,可最终却是作罢。
这一条归路,她同样磕磕碰碰,中途不知摔了多少跤。
可即便如此,她也并未寻求任何帮助,她倔强地从地上爬起,在一遍遍的跌倒中,总结经验教训,并将此处牢牢记在脑中。
她已渐渐适应黑暗,即便前路不知尽头,不知应去向何方,她也不曾想过要退缩。
回到自己的住处后,她靠坐在床边,定定地望着正前方,双眸一眨也不眨。
她分明什么也看不见,可盯得时间久了,竟也会觉得眼眶干涩,疲累难耐。
她深吸了一口气,仰头抵在墙壁上,轻轻合上了双眼。
她便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待到日暮西陲,待到有人闯入,为她送药来。
来人是大夫,如今与她说话的口吻却是愈发慈祥,“姑娘,该喝药了。”
黎夕妤却轻轻摇了摇头,嗓音沙哑,“大夫,今夜喝不下,拿走吧。”
大夫却是一惊,顿时便慌张了起来,连忙伸手探来,欲为她把脉。
黎夕妤轻笑了一声,并未拒绝大夫的好意,却道,“放心吧,我不会想不开。仅仅只是今夜,今夜一过,明早我必会好生服药。”
大夫诊过脉后,确是不曾发觉任何异样,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见黎夕妤态度坚决,便也不做强求,“既是如此,姑娘早些歇息吧,若是夜里突觉身子不适,可大声呼喊。”
黎夕妤冲着他所在的方向轻轻点了点头,唇角扯出一抹笑意,显得苦涩且凄凉。
大夫无声轻叹,一边摇头,一边端着汤药离开。
屋中便只剩下黎夕妤一人,她突然伸手,抚摸着那一头乌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