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商君很快便跑了来,到得他身侧时,许是知晓他受了伤,便立即卧在地上。
司空堇宥拼上最后的力道,扶着佩剑站起了身。
他颤巍巍地坐在了竺商君的背上,又将剑收回鞘中,便轻轻拍了拍竺商君,示意它起身。
随后,竺商君再度嘶鸣了一声,便迈着步子,冲了出去。
他趴在它的背上,实在没了力气,便任由它跑着,也不管它究竟要去向何方,自己则缓缓闭上了双眼。
一时间,所有生气尽数消失,江边却尸骸遍地,处处充斥着血腥之气。
庄暠的心口依旧有鲜血汩汩而流,也不知何时才能流尽。
这是何等苍凉的一幕,他双眸大张,竟是死也不能瞑目。
他从前也是一方大将,率领千军万马,肆意沙场。
可如今到死,他却是浑身伤痕,暴尸荒野。
他的伤,遍布了胸膛与腰腹,再向下,就连膝间,也有一处剑伤。
可若是再向下看去,竟能瞧见有一只手,正紧紧地抓着他的右脚踝。
沿着那只手寻去,死在庄暠身侧的,是一脸安详的……闻人贞。
司空堇宥再次睁开眼,已是七日后。
视线中有些昏暗,他盯着眼前的石壁瞧了许久,竟觉有些恍惚。
头脑仍有些疼痛,却远不及腰间的伤口痛。
他轻轻动弹了几分,便觉彻骨的疼痛遍袭全身,令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下一刻,突有一阵强光刺来,令他下意识便眯起了双眼。
他转眸,望向那光亮的来源。
随之,他瞧见了一道身影,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金黄色的光芒。
他直勾勾地盯着来人,眼看他走至身侧,竟有些不敢确信地,低唤了一声,“……辛子阑?”
来人在他身侧坐下,手中却端着一只瓷碗,有阵阵药香飘来。
“怎么?许久未见,认不得我了?”辛子阑挑眉,面上无甚情绪。
司空堇宥沉了沉眸子,问道,“阿夕呢?她可还好?”
“放心,她好得很!”辛子阑答得干脆。
司空堇宥的心稍稍定了几分,正想再问些什么,辛子阑竟不由分说地将瓷碗递了来,下一刻便捏住他的下巴,迫令他张开了嘴。
当苦涩无比的汤药灌进口中时,司空堇宥凝眉怒视,恨不能用目光杀了辛子阑。
他想要抬手,却被辛子阑一眼识破,立即便将他的手臂禁锢。
“做什么?不想活命了是吗?”辛子阑冷冰冰地问道,似是对于司空堇宥这般的反抗十分不悦。
司空堇宥无奈,只得强行咽下那苦涩的汤药,最终却也被其所呛,低咳出声。
待一碗汤药尽数下肚后,辛子阑终是松了手。
司空堇宥猛地坐起身,不顾伤口传出的剧痛,握起拳头便向辛子阑挥去。
辛子阑再度挑眉,轻易便接下了司空堇宥这并无太大威慑力的拳头,冷笑道,“你便是如此对待救命恩人的?”
司空堇宥双眸一眯,冷冷地道,“你好歹也是一名大夫,便如此对待病人?”
辛子阑松了手,双手环抱在胸前,一副高傲的模样,“你一七尺男儿,还要我如何对待?抱歉啊,我虽有一颗菩萨心肠,可对待你这般血气方刚的大将军,我可是做不到怜香惜玉!”
面对如此神态的辛子阑,司空堇宥只得强行压下心底的恼怒。
他深吸了几口气,转眸打量起周遭的环境来。
可他的目光却在下一刻生生顿住,脸上尽是惊诧之色。
他如何也想不到,他此生会再次来到这个地方。
这个,充满了回忆的地方。
纷乱的记忆涌上脑海,那一个雨夜他身受重伤,在黎夕妤的坚持下来到这山洞中避难。
夜半时分,他伤势发作浑身冰冷,是黎夕妤解开衣襟,以自己瘦弱的身躯温暖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