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夕妤明白,辛子阑这是赢了。
很快,方茹的声音彻底消失了,辛子阑也不再开口说话。
他似是于门外徘徊了片刻,脚步声便逐渐远去了,直至消失……
黎夕妤躺在黑暗中,一双手紧紧地握起,虽是稍稍松了口气,心底却十分不好受。
关于辛子阑的身份,她已然没有心思去猜测,甚至如今在她看来,辛子阑究竟是什么身份,已然不再重要。
而重要的是,在如今这等关头,她十分需要辛子阑。
她一身的伤病,倘若辛子阑离开,那还有谁能够为她医治?若他离开,她不知自己是否还有信念坚持下去……
她知道,这般的心思十分自私,却也同样忌惮二人口中所提及的“惩罚”。
倘若辛子阑回去后,所要面临的会是不可预知的惩罚,那么……她宁愿他永远都不要回去。
在这般复杂又矛盾的心思下,这一夜显得十分漫长。
黎夕妤不知自己是在何时再度陷入沉睡,只知兰的幽香时时萦绕在鼻间,挥之不去。
翌日。
黎夕妤被辛子阑唤醒,耳边是他轻柔的呼唤声,鼻中是陌生又熟悉的药草气息。
她被他扶着坐了起来,感受着他温柔且小心翼翼的对待。
“小妤,这一觉你竟睡了这般久,身子可有觉得不适?”辛子阑关切地询问着,话语中透着丝丝紧张。
黎夕妤勾唇一笑,一边摇头,一边道,“子阑,没有任何不适,反倒……还有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辛子阑眉梢一挑,眼底是一派了然之意,却仍旧顺着她的心意,连忙发问。
黎夕妤动了动鼻尖,轻轻嗅了嗅,而后道,“子阑,我闻见了药香……”
她的声音很轻,虽没了昨夜刚转醒时的那股激动,却依旧满心欢喜。
辛子阑闻言,先是沉默了片刻,而后伸手搭放在她的肩头,激动地嚷嚷着,“你当真能够闻见了?没有在骗我?”
“骗你做什么,”黎夕妤笑出了声,“我不仅闻见了药香,还闻见了……浓郁的兰香。”
此番,辛子阑更是激动了,竟变得有些口吃,“我……我我……我在山林中走动时,确是瞧见了小小的一处兰花丛。念着你颇爱兰花,我便于昨夜将它们迁来了屋外,却不知它们是否能够活下来……”
“它们一定能够活下来!”黎夕妤无比笃定。
搭放在肩头的手掌加大了几分力道,又有些不确信地问,“小妤,你当真……什么都能闻见了?”
黎夕妤的笑意更深了,“辛子阑,我在你的身上,闻见了光明的味道……”
她此言一出,察觉到肩头的手掌蓦地一颤,隐约能够想象到他此刻的神情。
“怎么,你素来骄傲,如今却不相信自己的医术了?”黎夕妤笑着打趣。
她话音落下后,辛子阑收回手,如她所料那般拍了拍胸脯,十分骄傲地回道,“我可是天下第一神医,一早便与你保证过,一定能够医好你。怎样?如今是不是见识到我的厉害了?”
听着这熟悉的口吻,黎夕妤的心,却渐渐沉了下去。
脸上的笑意减去大半,她低声开口,问道,“子阑,你已在这山林中守了我数月,你家乡的人……便不会思念你吗?你的父母,他们也会为你感到担忧吧?你的肩上……难道便不曾担负更重要的事情?”
辛子阑听她问着,而后勾唇一笑,认认真真地回道,“我家乡的人,他们并不会出于真实的某种情感而发自内心地思念我。至于我的父母……呵,就连我也不知晓,我的父母究竟是谁……而最重要的事,便是治好你的身子,看你开心,看你幸福。”
辛子阑每说一句,黎夕妤的心便更疼上一分。
此时此刻,她竟有些后悔,后悔要问他这么多。
她不敢去深究,他究竟住在何处,他的家乡究竟都有些什么人,而他的父母又是怎么一回事……
似是为了安定她的心思,他的手掌又搭了来,“小妤,你放心,在司空堇宥能够带给你一世安稳前,我断不会离开。而如若他无法给你幸福与安稳,我便带你走。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任你一人颠沛流离,孤独无望地活着。”
他的口吻十分坚决,掌心散着一股温热,直达她心间。
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颤了颤,却不知还能再说些什么。
她只是十分清楚地知晓:这一生,她终归要亏欠了他……
蛮州。
司空堇宥日夜兼程,抵达城门时,天刚破晓。
守门的侍卫将他认出,连忙大开城门,迎他入城。
最先出现在视线中的熟悉面孔,是张业。
他一身白袍,手中抓着把羽扇,正在轻轻挥动着。
司空堇宥扯了扯缰绳,身下的竺商君便迈步前行。
入得城门后,他翻身下马,站定在张业身前。
“将军,您终于回来了!”张业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眼中泛着欣喜的光芒。
司空堇宥的脸色有些苍白,伸手将张业扶起,问道,“自我离开后,军中情势如何?”
张业轻轻点头,“一切都在计划中,将军不必担忧。”
司空堇宥的眼中有光亮四溢,他抬眸望着天边的旭日,目光中含着信念、希望,与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