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杉……
这个名字,辛子阑并不陌生。
早在三年前,他打听到黎夕妤的些许过往时,便对“季杉”一名有了深刻的印象。
想不到,当年风光无限的季家长子,如今竟沦落至此。
虽也知晓黎夕妤早就将季杉恨之入骨,可她此刻的反应,却……
眼看那富家子就要自身边走过,辛子阑已悄然抬掌。
“不必了。”突然,手臂被人抓住,耳边响起黎夕妤的声音。
下一刻,黎夕妤已迈步向前,辛子阑便不得不收回手臂,与那富家子抆肩而过,追上了黎夕妤。
黎夕妤一路向前,最终停在了季杉身边。
她转身俯视着他,虽瞧不见他凌乱发丝下的容颜,可这身影,她如何也不会认错。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突然,她听见了阵阵低喃,正来自于眼下落魄的男子。
她并未听清他在说些什么,却自腰间掏出一锭金子,缓缓俯身,置于他身前。
“对不起……对不起……”
俯身之时,她听清了他的言语,竟是一遍又一遍的“对不起……”
她眉头微蹙,心底一阵憋闷,连忙将金子放下,起身便欲离开。
“对不起……夕妤……对不起……”
可就在她即将迈步的那一刻,竟听见了自己的名姓……
自他口中唤出,似还是从前的温度与力道,却恍如隔世。
她的身子颤了颤,再不敢停留,立即离开。
辛子阑始终跟在她身侧,却不时回眸张望。
只见在那墙角边,落魄之人伸出手,将那锭闪着金光的金子,攥在了掌心。
隐隐能够瞧见,男子的双唇张张合合,似仍在不停地低喃,“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夕妤……”
黎夕妤的步伐稍有些凌乱,双手不知何时攥住了衣角,眼眶亦有些酸涩。
她一步步地向前走着,脑中闪过的无不是从前与那人相处时的景象,有喜有怒,有欢笑,亦有泪水……
早在三年前,她确是真真切切地恨了他,只盼他从此孤苦无依,肝肠寸断!
如今,虽也算是如愿了,却不曾想,他竟会沦落至此。
曾经盛极一时的季家,被厉澹赶尽杀绝后,他还能活着,已是万幸。
可如此卑微地活着,倒不如一死了之。
黎夕妤深吸了一口气,甩了甩脑袋,企图将这人彻底抛却。
可越是如此,那些记忆便犹如洪水猛兽般,铺天盖地而来。
遂,她也再无心思去往城郊,便临时改了方向,去往司空府。
一炷香的时间后,二人站在了一座府邸前。
朱红色的门壁,透着死一般的寂寥。
早在两年前厉澹登基后,便将司空府彻底封锁,原本留在府中的家丁奴仆们死的死、逃的逃。
而如今,那原本高高悬挂着的门匾,也早已不知去向。
两张封条赫然而现,昭示着此处宅院再不可进人。
黎夕妤望着那厚重的门板,缓缓抬脚,走了去。
这三日来,她为了隐藏身份,故而始终不敢回到司空府。
可眼下情势不同了,她的目的已达到,身份便也不再紧要,她大可回到司空府,然后等着清和王找上门来!
到得门前,她一把撕扯下那两张封条,眼底有暗芒闪过。
随后,她推开门,听着那冗长又刺耳的“吱呀”声,视线中渐渐出现熟悉的景象。
宅邸还是那座宅邸,虽空无一人,却依旧是她最为熟悉的。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府门,相继走在府中。
这是辛子阑第一次来到司空府,眸中难掩打量与好奇。
黎夕妤并未去往任何一个院落,反倒一路前行,去了司空府的花园。
如今正值晚夏,园中本该是百花争艳,却因着无人种养,而生满了杂草。
索性那棵杜鹃树依旧笔挺地立着,花香四溢,扑鼻而来。
树下摆放着一张方方正正的石桌,四只石凳围绕在它身侧,其上落着片片杜鹃花瓣,显得静谧且安详。
黎夕妤忽然便停住了脚步,她透过黑纱,望向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