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夕妤下意识便向回廊望去,却并未瞧见厉莘然,不由问,“厉公子去了何处?”
“回娘娘,厉公子天还未亮时便离开了,奴婢也不知晓他去了何处。”苏浅小心翼翼地回道。
黎夕妤转眸看向苏浅,只见她低垂着首,分明心思细致,却显然有些忌惮自己。
“小浅,你可会挽发?”黎夕妤低声问。
苏浅先是一怔,片刻后连忙点头,终于抬起双眸,看向黎夕妤,“回娘娘,奴婢会挽发。”
“那你来替我梳妆吧!”黎夕妤说罢,蓦然转身,步回殿中。
黎夕妤坐在铜镜前,望着镜中的自己,竟有些恍惚。
自她当初削发为尼后,至今已有近两年,她都不曾似此刻这般坐在铜镜前,静默地观赏自己的容颜。
只因着,她不敢面对如今的自己。
脚步声自身后响起,苏浅小心翼翼地走了来。
黎夕妤深吸一口气,将双手绕至脑后,解开了那浅蓝色的头巾。
霎时间,发丝飞扬,垂落而下。
如今她的发已有过肩的长度,却远不及从前的一半。
自铜镜中,她瞧见苏浅蓦然张大了眼,神情有些惊讶。
她将头巾握在手中,后又缓缓抚上心口,轻轻闭上了双眼。
苏浅站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见黎夕妤甚是宝贝那张头巾,便道,“娘娘,您这头巾甚是好看!”
苏浅的话语打破了殿中原有的沉默,黎夕妤睁开眼,眼眸中的悲痛一闪而过,随即勾唇一笑,道,“这是曾经的一位挚友,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
辛子阑虽为她准备了无数灵丹妙药,可真正能够永远留下的,却唯有这张头巾。
而那美轮美奂的夜,与那顿苦涩的鱼汤,却永远停留在了记忆中……
她摸不到,亦碰不着……
许是她露出了笑容,故而苏浅并未听出她话语中的悲凉,便道,“想必娘娘的那位挚友,定是将这世间所有美好的祝愿,都给了您!”
“是啊……”黎夕妤深吸了一口气,复又望向镜中的自己,露出了一个颇为灿烂的笑,“他将这世间所有的祝愿,都给了我……”
辛子阑曾说过,想要看见她的笑容……
那么,她往后常常挂上笑容,他在天上……定也能瞧见的吧……
“小浅,你看我这般短的发,是否能够挽起?”黎夕妤伸手抚过柔软的秀发,低声问道。
“娘娘不必担忧,奴婢自有法子!”苏浅的眼眸中有星星点点的光亮溢出,她终不再似先前那般胆怯。
“好,那便交给你了。”
黎夕妤说罢,便垂首盯着掌心的浅蓝色头巾,原本勾起的唇角,终究还是缓缓沉了下去。
时至今日,她终能勇敢地面对自己的发,可当初为她系上这张头巾的男子,却再也回不来了……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后,苏浅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黎夕妤再看向镜中,眸中闪过一抹惊艳的光芒。
不得不称赞,苏浅生了双巧手,竟能将她如此短的发挽成一个凌云髻,且丝毫不曾有碎发垂落。
难怪墨影会将她派来自己身边伺候。
黎夕妤正欲开口夸赞时,苏浅却赶在她之前开了口,道,“娘娘,昨夜丑时之际,季将军曾来过。”
“他来做什么?”黎夕妤疑惑地问。
苏浅连忙回,“季将军本想入殿看望娘娘,却被厉公子拦下,故而未做逗留,便离开了。”
黎夕妤沉吟了片刻,将头巾叠得整整齐齐,而后塞进怀中,便蓦然起身。
她踱步至床边的柜前,自柜中抱出一只大匣子,其内装着辛子阑为她准备的瓶瓶罐罐。
她寻找了半晌,便将其中一个黑色的瓷瓶取出塞进了袖中,而后走回至苏浅身前。
“带我去见见季将军吧。”她出声吩咐。
“可是娘娘,您还未用早膳!”
“回来再吃也无妨。”
“那奴婢这便带您去往季将军的住处!”
季寻住在仙云宫,黎夕妤与苏浅踏入宫门时,有宫人立即迎了上来。
“见过皇后娘娘!”
“季将军可在宫中?”黎夕妤问道。
宫人恭恭敬敬地点头,“回娘娘,将军正在书房。”
到得书房门前时,书房的门正大敞着。
黎夕妤抬脚步入其内,便闻墨的清香丝丝缕缕地传来。
她转身,瞧见了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