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说,砝码太小,那么小小一团,人看了之后会本能的觉得一百二十斤也没多少,所以,要放的话,就要放一个又大又不打称的东西,这样人看的时候,从心理上会觉得我干了好多工作,这样他会比较容易接受你的说法。
扶苏当时就想鼓掌给陈平点个赞,能想出好主意不算,而且还这么洞烛人心,果然很不错……做妹夫是不了,不过做门客到是可以。
扶苏决定等这件事了了,就把陈平收为自己的门客,反正陈平来咸阳,也是想能不能投到李斯门下做门客。
毕竟什么李斯啊、吕不韦啊,都是草根门客界的传奇人物,几乎每一个怀着梦想的年轻人,都听过他们的故事,也都渴望能像他们一样,以一席话说服秦王,发挥所长,然后出将入士步步登高。
连同以前的四国在内,天下七国之中,最容易出草根传奇人物的就是秦国,秦王对学历出身的要求也最低,只要你能搞定秦王,基本上似锦的前程就在等着你了。
但扶苏要说的是,陈平,上天给了你这么一张脸,你坐着卖就好了,还这么努力干什么?
想做我妹夫吗?没门!
当然,陈平绝对没有说,让扶苏拿胡亥当称砣用,只是扶苏一时想不到“又大又不打称”的东西,正好那个时候胡亥又从旁边滚过,所以就……顺手嘛。
但是不得不说,肉团团一样坐在天平称上的胡亥,看着的确很有视觉冲击力,嬴政瞅着他连眼神都变了。
“父王,苏儿前几日整理奏折之时,发现奏折上很多废话空话,苏儿想着……若是您以后每日只批复一百二十斤奏折了,那些臣子们会不会学会从简呢?”见嬴政似乎有些心动,扶苏又继续安利道。
“喔?扶苏,你来说说。”嬴政一边说着,一边将胡亥从称上提溜下来,方才坐回主座上。
“这还不简单,您就告诉他们,反正您每天只批一百二十斤奏折了,但每日重大军情政事却一件都不能少,漏了一件就让他们去吃牢饭。为了同时满足这两个要求,他们自然而然的就要认真考虑一份奏折的重量了,这可比父王您三翻四次说写奏折要从简来得效率高。”
“咦?你这个主意……到是挺不错的,寡人准了。”嬴政兴奋的一拍长案,高叫一声,“赵高,拟王书。”
陈平帮了扶苏这么大一个忙,扶苏很高兴,他正准备改日出宫告诉陈平自己的真实身份,并且招揽他为自己的门客……再次申明,妹夫什么的,是不可能的。
楚国前线传来了一个坏消息,秦军遭遇了数十年没有遇到过的大败——楚军三天三夜不休息,一路追杀李信军,一直追到陈城,楚国方才收兵,但二十万秦军却没有几个活着回来。
闻此大败,嬴政当场大怒,故不上李斯、蒙毅等人在场,气得直接撕了军报,指天骂地的咆哮。
嬴政真得很生气,他连自己最讨厌的赵地俚语都顺嘴念出来了。
李斯、蒙毅等人还好,嬴政这人虽然脾气大,但在良臣面前还是挺克制的,偶尔他们工作出点失误,比如一份奏折没想起来,嬴政也能容忍。但是一直跪着的赵高就完全不行了,身体瑟瑟发抖,不知是汗还是尿,反正衣袖全部湿了。
原因无他,嬴政的坏脾气在大臣这忍住了,但是在赵高那他就完全不忍了,稍微有一点不称心不如意,比如茶冷了、室内温度不舒服了,直接踹赵高一脚那还是比较轻的处罚。
因此,赵高才会怕得这么厉害,他怕被嬴政当成出气桶。
看赵高吓得那样,李斯和蒙毅又不敢去劝,扶苏只得自己命宫人拿来抆汗的汗巾,走上前去跪在嬴政面前,高举着刚从冰水里捞出来的汗巾,开口说道:“请父王暂且冷静。”
换成别人敢这么说,嬴政早就一脚踹过去了,但是自己儿子嘛……
一来是舍不得,怕踹坏了,二来……嘤嘤嘤,第一条的意思是,嬴政怕一脚踹出去,结果受伤怕把自己的脚踹坏了。
“冷静?你让寡人怎么冷静?”嬴政气愤扶苏手中接过冷巾,随手抹了一把汗,丢到地上,身体半依在柱子,生气的说道。
看得出来,刚才那一大通脾气发出来,又是踹桌子又是踢凳子的,嬴政现在连站的力气都没有了。
“父王,您不觉得这是一件好事吗?”扶苏上前扶住嬴政的手,一脸严肃的说道。
“好事?你有……”考虑到是自己的儿子,嬴政终究没说出“你有病”三个字,只是一脸愤怒的甩开扶苏的手,顺脚又踢了一下正爬过去捡汗巾的赵高。
看着扶苏毫一丝玩笑作伪的表情,嬴政忍不住开口说道:“你怎么会觉得这是好事呢?”
“我军七年前先后取韩、赵、燕、魏四国,皆是一战而成,轻轻松松毫无难度,敢问父王面对此战果,得意否?忘形否?”
得意否?忘形否?当然是既得意又忘形的。
山东六国之中,韩国不堪大任,魏国拿的出手的只有信陵君,唯有和秦国同出一源的赵国,才有与秦国一较天下的实力,因此自己在灭赵之前都是极其认真,唯恐出错。灭赵之后,嬴政兴奋的亲赴邯郸庆祝,那是他第一次得意又忘形。
后来对燕之时,若不是因为荆轲是刺客而非使者,他说不定就真答应燕国称臣、保留其封地以为社稷之事,忘却了自己要一统天下,灭尽六国宗庙社稷的方针,而觉得自己的仁德真能让天下臣服,这是他第二次得意又忘形。
灭魏之后,他以为天下已定,齐楚两国自当手到擒来,纵然苏儿、李斯、王翦等人三番五次跟他说,楚国难攻让他小心为上,他都从来没有放在心上。
现在听儿子这么一质问,嬴政不由更是羞愧,没错,是他得意又忘形,轻敌又大意,才会拒绝了王翦稳重的要求,选择了李信。
扶苏说的没错,这场大败,首要责任人就是自己,悔不听老臣。
看着嬴政脸色不豫的样子,扶苏又继续开口说道:“有些事情总是要发生的,早发生比晚发生好,发生后亡羊补牢,又比坐以待毙好。”
“父王,当务之急不是发脾气泄愤问责,而是清点损失、及时止损,讨论怎么挽回眼下的局势。”
嬴政是个聪明人,初时生气只是一时接受不了这个结果,在经过最初的愤怒,又有扶苏送过来的台阶之后,嬴政很快冷静下来,开始布置接下来的工作,“李斯、蒙毅暂且留下来处理善后。”嬴政看了一眼扶苏,“你随寡人来。”
嬴政说罢,猛得转身出了大书房。
接下来的几天,嬴政都没有踏足大书房,只有李斯和蒙毅轮流守在嬴政书房应急。
王城之中的气氛格外压抑,没人知道嬴政到底在哪里,也没人敢去打听嬴政的行踪,除了芈姬。
芈姬很开心,楚国有大将项燕守卫,固若金汤凡人难及,而秦国遭此一败想来不会再轻言伐楚,两国和平她也就不用纠结了。
“荷华你找到大哥了吗?”芈姬看着刚进门的女儿,柔声开口问道。
荷华摇了摇头,坐到芈姬身边,抱住她的胳膊,噘着嘴气乎乎的开口说道:“我找了很多地方,可都没人见到大哥。小兔子说,大哥根本就没有回去过。”
“喔?那真是奇怪了,大王到底将苏儿带到哪里去了?”芈姬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此时,在频阳县城之外,扶苏歪着头看着嬴政,笑着问道:“父王真得要去请王老将军出山?”
王老将军,即王贲之父,王翦。
当时嬴政伐楚之时,王翦说非六十万大军不能全胜,结果嬴政嫌弃人家要人太多,没有搭理别人。
王翦也是个有脾气的,直接就撂担子不干,辞官回家抱孙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