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贤耸耸肩,不想讨论这个问题,反而笑嘻嘻道:“这么说我在宝音心里,也是个英雄来着?”
“一族的英雄,就是另一族的魔鬼。”宝音琪琪格用一句草原上的言语,让王贤讨了个没趣。帐篷里陷入沉默,半晌她才皱眉问道:“就算你们皇帝不在乎英雄,也该在乎救了太孙的恩人吧?他能不管我哥哥的死活?”
“你这层关系有点绕了,我们皇帝不一定愿意考虑那么多。”王贤无奈笑笑道:“刚才跟你说过,皇帝的面子大如天,其余一切都要往后排。”
“那你岂不是死定了?”宝音琪琪格颓然道,她倒不是为王贤揪心,而是她兄妹也要跟着倒霉了。
“是啊,死定了。”王贤叹口气道:“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如鸿毛,这这一死换来太孙殿下和数百兄弟能活下去,保证了北伐的胜利,我想就算比不过泰山,比个祁连山应该没问题吧?”
“你肯定有办法!”宝音琪琪格却不信道:“你这种卑鄙小人,最是贪生怕死,怎能把自己往绝路上送呢?”
“我真没办法。”王贤苦笑道:“咱们都穿一条裤子了,我还能瞒着你不成?”
“谁跟你穿一条裤子!”宝音琪琪格气得跺他一脚,痛得王贤呲牙裂嘴直跳脚。
“下次再敢胡说八道,割掉……”宝音琪琪格刚想说‘舌头’,记起这个词已经用过了,便改口道:“鼻子!”
王贤这个汗啊,这婆娘太凶了,一会功夫自己的脑袋、舌头、鼻子都受到了威胁,这是要把自己削成血窟窿的节奏啊……抆抆汗,他继续小心的刮起了胡子。
宝音琪琪格看王贤刮掉胡子,露出真容,立马年轻了十岁……原来这是个与她年纪相仿的青年,大大的眼睛,目光清澈明亮,棱角分明的脸,带着几分不羁,薄薄的嘴唇刮着坏坏的笑。还真有吸引女孩子的本钱呢……她真想一推刀把,给他脸上来一道疤,让他再没法去哄骗女孩子,但这货待会儿还得见人,只能想想作罢。她冷笑一声道:“其实我们是瞎操心,只要你不露馅,我们自然没事儿。”
“有道理。”王贤点点头,对着水面看看自己,真是越来越帅了。
“所以,我们没必要干着急,该着急的是你!”宝音琪琪格冷笑连连道:“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能把狡猾的马哈木父子都哄住!”
“你不是已经让脱欢,相信我就是太孙了么?”王贤又仔细修了下鬓角,道:“怎么,他们信不过你?”
“当然信得过,但时间一长,你肯定要露馅的!”
“那就把握现在,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王贤缓缓抬起头,双目深深的望着宝音道:“怎么样,吊不吊,有没有被电到?”
“我要被你恶心死了……”宝音对这家伙的惫懒劲儿,简直无语到极点。若非亲见她实在无法想象,一个这样的无赖男人,怎能做出那样大无畏的牺牲举动?
“哈哈哈……”王贤放声大笑起来。这时外头响起一声蒙语低呼,宝音声音一紧道:“脱欢来了!”和王贤说这种要命的事儿,自然有人在外头放风。
她把王贤往马扎上一按,转到他身后,解开他胡乱挽起的头发,给他重新树立起来。
“殿下沐浴好了么?”下一刻,脱欢掀帘子进来,看着宝音在给他梳头,不禁一愣道:“你怎么在这儿?”当然说的是蒙语。
“这人太难伺候,”宝音也用蒙语答道:“侍女不会梳汉人的发型,他就发脾气,我只好亲自过来了。”
“原来如此。”脱欢恍然道:“汉人都这样,听说他从小三百个人伺候,要求当然高了。”用蒙语在汉人面前对话,自然是不礼貌的,他忙改回汉语道:“你快点,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大汗和我父王已经在等候殿下了。”
“知道了。”宝音应一声,她拿一把篦子在王贤头上,从前往后重重地梳下来,然后一只手从他脑后捋到发根使劲一握,疼得王贤一哆嗦,然后使劲把长发提了上去,又拿篦子从后面往头顶梳理,像老农犁地一样用力,发出吭哧吭哧声。听得脱欢都头皮发麻,不禁道:“你轻点。”
“轻了不会!”宝音冷声道。
“无妨,这是孤喜欢的力度!”王贤却笑道:“宝音姑娘,你可以更大力。”
“哼。”宝音琪琪格哼一声,反而不再用力,把篦子定在他发根的稍上处,然后一手提着王贤的长发,一手将一根发带在发根处绕过,拽着一端,用嘴咬着另一端,穿过去手一紧,双手灵巧的将发带系好了结,再取下篦子绕着束发盘旋,他的长发便拧成了一缕,打好了结,再用一根发带细细系上,插上一根玉簪。一个长发披肩的野人,就变成了一丝不苟的翩翩佳公子。
脱欢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心说怪不得那些侍女派不上用场,汉人梳个头实在太复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