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人人口称不敢,可口称不敢只是怕赵进当场翻脸,不让人回去,只要能回到家乡,他们立刻就会掀起风浪,大明官府这么多年都没奈何他们,一个新起的徐州赵进又能怎么样,豪绅们肯定都是这个打算。
想到这里,马冲昊禁不住笑了,豪绅们都觉得联合起来可以给赵进好看,未必能胜,却可以将赵家军拖住,给他们造成种种麻烦,最后只能达成妥协,豪绅们会这么想,天下人都会这么想,都只会觉得赵进糊涂,赵进年轻莽撞,不知道体恤人心,马冲昊觉得如果是从前的自己,恐怕也会这么想,十有八九还要趁机做些事情。
不过,马冲昊现在不这么认为了,他已经知道了赵进的徐州到底是什么,而其他人不知道,其他人不知道赵家军和徐州相关到底蕴含着怎样的力量,到底是怎样的恐怖。
马冲昊脸上有笑容,眼神却很冰冷,他看着屋中神态各异的豪绅们,知道搞不好还要自己来料理这些手尾,这等镇压叛乱可不就是情报部的差事。
豪绅们扎根地方,财雄势大,因为有科举功名的官身护体,在县城、府城、省城甚至京城都有盘根错节的关系,在当地官府内有家奴亲信当差做事,想对他们有什么动作,方方面面维护纠缠,有个风吹草动都被这些豪绅们知晓,真要动手,这些顶级的豪霸们会毫不犹豫的动手。
他们豢养着教头护卫,这些就是他们的私兵骨干,然后还有为他们耕种做活的佃户长工,这些青壮就是他们的主力,甚至还可以使唤附近的江湖绿林众人,那些江湖草莽的人物没有豪霸们的默许和支持根本不可能生存,更有甚者,当地的驻军和官差都会跟随这些豪绅们动作,因为早就利益共生,不可分割。
因为这官面私下的种种,所以大明朝廷和官府只能选择和他们共治天下,彼此达成一种默契,你收你的,我收我的,各不干涉,而到了现在,豪霸士绅们越占越多,朝廷官府越拿越少,只能去盘剥黎民百姓,然后加重这个恶性循环,就越不能去制衡管理豪绅,就要对他们愈发礼让。
靠着大明的官府和官军是收拾不了这些豪绅的,马冲昊心里有计较,即便自己管着锦衣卫,哪怕自己能管着东厂,也只能动一个或者几个,想要动山东几府的是万万不能。
但现在不同了,,自己手中有这样的力量,可以快速动员,可以无孔不入,也不会有什么外界的干扰,想要摧毁什么,就可以摧毁什么,想要连根拔起,就可以连根拔起,这些豪绅以为自家做的没错,会给赵进带来麻烦,会让赵家军妥协,却没想到这是自寻死路,能不能体悟到这一点,就要看这些人的造化了。
到了这个时候,宴会欢聚的气氛已经荡然无存,豪绅们脸色难看,但大都已经恢复了平静,不管心里想什么,不管准备做什么,都要离开这临清才能实施,在这里,可真是刀架在脖子上。
赵进脸上依旧有笑容,宴席中诸人那愤怒恐惧的神色让他感觉很愉快,赵进的陈述没有停下,他转了个话题:“赵某拿下山东,的确是为了做大事,该拿到的一定要拿到,但我来这边,也不是要劫掠诸位的家产钱财,反倒是能让诸位家业兴盛,财源发达。”
说到这里,屋中气氛才算是稍微松动了下,若是赵进平白说起这句话,只怕会被认为是大言欺骗,可前面毫不留情面的说话,到这个时候大家却真信了几分。
“诸位聚敛田地,盘剥佃户长工,一年辛苦下来,不知道招了多少怨恨在身,又能有多少收益,一旦赶上灾年乱局,这些田地人丁就成了招祸的根源,我问诸位,你们都觉得这田产可以一代代传下去,这二十年来,你们在这田产上真正赚到多少了吗?”
赵进发问,下面没有人回答,这个气氛也没有人会接茬了,但每个人心里有数,在这个年景里,买田收租,的确没什么厚利,一年比一年冷,旱灾、蝗灾、民乱频发,很多地方连种地的佃户都找不齐,这样经营田产农务,的确没什么利润可言,不过每个人心里都有个计较,二十年不赚,不代表四十年不赚,这田地百年千年永远在这里,只要拿在手中,那就可以世代传家。
“诸位这一辈子能有几个二十年,诸位再想想自己和别家,田产都传了几代传了多少年,能世代传下去吗?”赵进继续说道,这话又是说中了诸人的心事,田产流动兼并,家势兴起败落,祖辈积攒好大一份家业,被子孙败坏个精光,也有的子孙想要守住,可大势难违,或者自身不争气没考中功名,结果被其他人侵夺,种种种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