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世人都忘记了,你就算知道,又能怎样?”
白汐冷笑道:“那个时代,国不国,家不家的,谁还有兴趣关心这个?慈禧的定陵保不住,干隆的裕陵也保不住。景陵被盗,当然也不会有人过问。但现在不一样了,我想让你们得到应有的归宿。而不是继续转手贩卖。”
九龙玉杯沉默了。身为绝代珍品,自认为举世无双。最怕的,就是人们用钱来衡量自己的价值。
康熙帝的钟爱之物,悠悠历史的见证者。怎么能待价而沽?!
它的帝王之气一下子收敛了起来:“那你要知道什么?”
“你被盗掘出来的过程,和来到张家的始末。”
九龙玉杯缓缓开了口——
“1930年,东陵事发两年后,一个满清的贝子爷用三十块金条与一个土匪头子交换了我。但是1937年,日本进驻北平以后,派人到满清权贵家中收集古玩。不给就打死他们的家人……无奈之下,那贝子爷举家南迁。逃往了河南。”
“1938年,那贝子爷眼看复国无望,大清朝是真的完了。就一门心思钻营起佛道来。人啊,没了个心思,那就和畜生无疑了。贝子爷是想借佛家,忘记那些大清的繁华梦。忘记东陵的耻辱,忘记他自己姓爱新觉罗……”
“到了1939年……贝子爷决定散了家财万贯。正式遁入空门。剃发修行前,他找到了程璋,托付他保护这一只九龙玉杯。并且叮嘱程璋:只有到了太平盛世才可以拿出来。除此之外,半个字的风声都不要泄露。连家人都不要说……”
白汐沉默了。接下来的故事,她晓得。
程璋得到了玉杯之后,的确半个字都没有说。到了1944年,程璋从河南去往四川的前夕。将这只九龙玉杯,从层层包裹的油纸中拿了出来。塞进了运输箱子里。当时,她化为一只碗,立在架子上。听到了程璋的自言自语——
“哎,景陵啊景陵,将来可能只剩下这一只玉杯了……”
果然不出程璋所料,1945年,景陵第二次被盗窃。而这一次,疯狂的土匪将里面洗劫一空。事后,这货歹徒被抓捕了。却没有一个人说得出来康熙皇帝的心爱之物“九龙玉杯”的下落。他们都没读过书,哪里能知道这玩意是个啥……
金子,银子,谁不爱?!什么?国宝文物?!文物能吃吗?还不如换钱去……
九龙玉杯?没见过!不就是一个喝酒的杯子吗?!
最后,伴随着景陵案子的尘埃落定。九龙玉杯的下落也成为了一个未解之谜。
如今,她终于破解了这个谜。手中的照片,将会是九龙玉杯出世最好的证据。不过她不急着向媒体公布这一组照片。现在没证据证明张家参与了六一九文物走私大案。就算公布了照片,也只是捞得一个“上交给国家”的美名。而不会让当年的凶案真相,大白于天下。
“我得走了。”她把笔放回了口袋。
“不带走我吗?”
“再等一等,现在不是时候。”她摘下了手套,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一间藏宝室。外面,张雯也已经回来了:“不好意思,刚才有一只猫闯进了家里。”
“没关系。”她笑了笑:“反正以后还会有机会来参观。”
离开了张家,白汐又去找了谢文湛。大概是一天之内,两次上门找他。让谢文湛觉得很意外。但她很累,没什么解释,只是丢下那一只笔:“这里面有十几张照片,帮我冲刷出来。不要给任何人知道这照片里面是什么东西。”
冲刷出来之后,谢文湛把封着白纸的照片递给了她:“全数码冲刷的。没人知道。”
“你看过里面是什么了吗?”
“白汐,我对你感兴趣,但不是你的一切我都要知道。”
“那就好。”她随手拆开了火漆封口。抽出一张正面的照片给了他:“这个给你,必要的时候替我向媒体公布。”顿了顿,又道:“谢文湛,我觉得将来的某一天,国家应该建个以程璋的名字命名的博物馆才好。是他一个人在那个年代,完成了收集国宝的艰巨任务。”
只是,最终没有把文物运出去。
“可以考虑投资一个私人博物。”他显然看出了照片上的东西是什么,但没有过问。
果然,谢文湛比之前对她冷淡一些了。这也难怪。自己三番几次地拒绝了他的好意,是个人都会知难而退。譬如月亮上的嫦娥,得不到的东西,永远那么美丽。再譬如摘不到葡萄的大灰狼,摇摇尾巴说葡萄是酸的。然后就走了。
谢文湛就是个大灰狼,摇摇尾巴说那一串赏心悦目的紫葡萄不属于我。所以放弃了踮起脚尖,引体向上的努力。
其实,她并不讨厌他。只是觉得爱情太不切实际。
那么,什么是实际呢?是她就这么告别了谢文湛,却忘记了支付一笔冲刷照片的费用。出了门才想起来,算了,下一次再算账吧。什么是实际呢?是她渐渐对“小太子”秘书这个职位厌恶起来。成天陪着他吃喝玩乐,摸不到古董。心里就空落落的。
而且,宋琏的脾气,最近越来越难以捉摸了。
她知道宋琏追张雯连连受挫。一开始,宋琏每天中午打电话给张雯,张雯还说几句敷衍了事。但是最近,张雯连接都不接他的电话了。
宋琏还知道可以求助她:“姑奶奶,你替我说几句?”
“我和张雯不熟。不过我劝你最好放弃。”她还给了一个诚恳的建议:“如果只是看中了人家的外表,你还不如去歌舞町随便找一个女人。”
拿人钱财,替人消火。这一点世俗她还是能够理解的。
“歌舞町的女人贼精,只管要钱。要少了别说上床了,连摸都不让摸。”宋琏不乐意了:“本大少爷还不至于找那种货色。不过我看张雯就很适合当女朋友,胸大无脑的类型。白瞎了高学历,其实也就是个死读书的书呆子。”
“我觉得她理财还可以,”她知道张雯最近接手了张家的一部分财务,说是查出了一个大漏子。让张家避免了一笔损失。
“嗨,那当然。要不然她家人送她去读大学做什么?”
“你在羡慕人家吧?”她知道宋琏的大学是花钱买来的。还因为挂科太多,学分不够,最后没拿到管理学的学士证书。
宋琏不乐意了:“哥哥我玩的是情商,智商靠你们。要不然你们拿钱干什么吃的?”又凑了过来:“白汐,你还在和谢文湛谈恋爱吗?”
“我就没跟他谈过恋爱。别忘了我爸的死和他们家有关系。”
她决定撇清和谢文湛的关系。要不然,至尊行一上市。将来两家在开封争得你死我活。而宋老太爷,想来不会将和谢文湛有关系的人留在身边。
“没关系就好。哼——谢文湛呀谢文湛,没想到他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宋琏的眼睛眯成一条线,露出一点凶光:“当初,他来我家应聘。说的是来瞻仰昌荣阁这间百年老店的。我爷爷对他也不薄。结果呢?呸!人家根本就是来套商业情报的。摸清楚了我家的经营关系,就把至尊行这头狼给引来了!”
她的手一滞。没想到谢文湛在宋家眼中,变成了如此不堪。
是她一心想要对付开封四门,谢文湛才决定拿下开封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