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算是家宴,咱们这第一杯酒先祝皇上,祝愿皇上洪福滔天。”高太后笑吟吟的举起了酒盏。
说是家宴也能算得上,今日进宫的贵夫人,与皇家都有些沾亲带故,就连慕瑛,她的姑母是汝南王妃,扯起来也挨得上边。
大家都跟着高太后举起酒盏,齐声祝福赫连铖,赫连铖把酒盏一晃,朝慕瑛笑了笑:“朕将这些福转赠些给你,愿瑛瑛此生不再有什么三灾九难,一辈子平平安安。”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到了慕瑛身上,让她有几分尴尬,特别是坐在另外一桌的赫连毓,正拿了一双眼睛不住的往她身上瞅,似乎带了些疑惑。
赫连毓今日进宫特别晚,挨到快要进偏殿的时候,他才匆匆忙忙赶了过来。高太后有些埋怨的说了一句:“怎么来得这般晚?”
赫连毓笑嘻嘻的送上了一只盒子:“母后,毓儿学着做月饼去了,刚刚才焙好几只像样的,有水晶莲蓉馅子,还有素丝芝麻的,母后可千万不要嫌弃。”
高太后还能说什么?自然是笑眯眯的接下来,儿子有这份孝心,她可是心情大好。
用饭的时候,赫连铖拉着慕瑛坐在一桌,高太后带了赫连毓坐在旁边一桌,慕瑛与赫连毓隔得不远,可始终却没找到说话的机会,现儿见赫连毓那般奇怪的看着自己,慕瑛心中一咯噔,莫非是为着高启的事情?
方才贺兰绵福没有说完,慕瑛心中已经存了一个疑团,她一定要问问清楚,赫连铖究竟对高启做了什么。
若是他真心狠手辣到那一步,就连自己童年的伴读都能下得去手,慕瑛觉得自己这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他,不管他对自己有多么深的情意,她也无法再坦然面对着这样一个没心没肺的人。
他简直不是人,是地狱里出来的鬼怪。
三盏酒过后,歌舞上场,天井里铺上了红色的毡毯,梨园子弟抱着各种乐器登场,歌姬舞姬们穿着各色鲜亮衣裳站在中央开始表演。歌声袅袅而起,隐没在树丛之间,舞袖飘飘,将无数的木樨花扬起,漫天遍地的花雾。
慕瑛将小筝喊到身边,贴着她的耳朵轻声道:“你等会得了机会便去问问太原王,看高大公子现在的状况如何?”
小筝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大小姐。”
☆、第 166 章 前丝断缠绵(五)
红色的灯笼外纱笼着暖黄的一团烛光,地上一点点红黄色的影子,不住的随着秋风在摇摆不定,好像是一只只眼睛,想打个盹儿,却勉强支撑了起来。
走廊下站着几个人,一件明黄色的披风在这夜色里依旧显得亮眼。
“皇上,夜色已深,你早些歇息去罢。”慕瑛看着站在身边的赫连铖,暗自长长叹息一声,他对自己的照顾,已经成了一种无形的压力,相信宫里有不少人心里十分忌恨,就如今日那位贺兰绵福毫不客气的对自己做出了“红颜祸水”的评价。
“瑛瑛是在关心朕?”赫连铖眉飞色舞:“朕知道瑛瑛的心。”
慕瑛没有出声,只是默默的站在那里。赫连铖有时候真是联想浮翩,自己也没必要去纠正他,任凭他胡乱猜测便是。
“瑛瑛,朕这就回盛干宫去了,你才该要好好歇息呢。”赫连铖伸手捏了捏慕瑛的手心,朝她笑了笑:“瑛瑛昨晚还有些不适,虽则王院首汤药甚有作用,可还是要好好爱惜自己的身子。”
“皇上。”见赫连铖兴致很高的样子,慕瑛鼓起勇气来:“慕瑛在宫里一住便是半年,十分想念家人,现儿慕瑛的身子也已经大好了,请皇上准许慕瑛明日出宫回府居住。”
“瑛瑛,你想出宫?”赫连铖的眉毛瞬间又攒到了一处,脸上有不悦之色:“怎么?你不愿意住到宫里,不愿陪着朕不是?”
她是不是……赫连铖的心忽然就嫉妒了起来,仿佛被什么咬了一口,一丝丝的痛。
“皇上,并不是慕瑛不想陪着皇上,只是慕瑛的身份……”慕瑛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想法。她不是赫连铖的绵福,跟宫里的太后娘娘也没什么关系,她住在这映月宫,真是名不正言不顺。
赫连铖瞟了慕瑛一眼,有些犹豫:“瑛瑛,你老实跟朕说,是不是因着朕还没给你一个分位?若真是这样,那朕便准你出宫。”
“皇上,慕瑛说的乃是千真万确,这身份尴尬,如何能在宫中住下来?”慕瑛朝赫连铖行了个半礼:“还请皇上体谅。”
“瑛瑛,朕相信你。”赫连铖一把抓住了慕瑛的手,将她拖到了自己身边一点:“瑛瑛,你老实说一句,你的心里,可有朕?”
他深深的望着她,似乎要望到她的眼睛里边去,目光灼灼,让她半分也回避不得。
她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放弃,轻轻点了点头。
赫连铖的脸孔瞬间就亮了:“瑛瑛,真的?你说的是真话?”
“是。”慕瑛又坚定的点了点头,其实不用赫连铖逼视的目光,她不能违背自己的本心,她喜欢他,不管他曾经有多么对她不好,她还是无可救药的喜欢上了他。
因为他们互相能懂彼此的心,他是唯一能觉察到她内心痛苦挣扎的人,而他孤单的时候也只有她站在旁边,跟他一起去面对世事无常。
赫连铖兴奋了起来,张开手臂将慕瑛拥在怀中,嘴唇在她额头上轻轻碰了碰:“瑛瑛,朕真高兴,真的太高兴了。”
他低头望着她,就如望着一件稀世珍宝一般,伸出手来慢慢摩挲过她的脸庞,小心翼翼的落在了她的唇瓣上,指尖的温热在她的双唇间迅速传开,让慕瑛只觉得全身颤栗,一颗心不由得慢慢的沉了下去,再也爬不出那一弯温柔的深潭。
“朕明日让人送你回府,你乖乖的在家里准备嫁妆。”赫连铖兴高采烈的在她耳边低声的说了一句,让慕瑛猛然便清醒了过来。
“嫁妆?”她喃喃自语的将这两个字重复了一遍。
“是的,嫁妆。”赫连铖眼中含着笑意:“怎么了?朕要娶你,不行吗?是不是觉得委屈,没有媒人上门?”
慕瑛瞠目结舌的望着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皇上嘴里说出一个“娶”字来,不知道要经历多少事呢,且不说旁的,就是拿了大虞旧制来说,也不会让他自己做主。
一般说来,做太子的时候都会娶太子妃,太子登基以后会过渡性的空出半年后宫无主,然后再根据妃嫔们对皇室的贡献以及娘家势力皇上喜好等等选出一个可以为后的人选。而这位被皇上提名的妃嫔,需得在昭阳殿里当众手铸金人。
手铸金人那日,会将列祖列宗的牌位请出来,还会有萨满法师作法祈祷,让各位祖宗看着这位准皇后是否能入得了他们的眼。若是这位妃嫔的金人铸得不好,那便说明祖宗不同意,自此以后她便失去了竞争皇后宝座的资格。
大虞一百多年里,先后有六位宠妃都败在这手铸金人大典上,虽则民间有野史传闻,说是有人作祟,可谁也没办法指证出来,都还是归咎到祖宗不答应这上头来。
赫连铖与先前娶妻的太子们又不同,他是年幼便登基,按着旧礼,便该是皇太后做主,替他纳上几宫绵福,等着他有了孩子之后,再来开始挑选准皇后。
赫连铖虚岁才十七,何来自己挑选皇后之说?更别提他膝下无子无女,更是不可能有资格开始立皇后。故此慕瑛觉得惊诧,赫连铖竟然用了个“娶”字,他可分得清这纳与娶的区别?
“怎么了?瑛瑛欢喜得说不出话来了?”赫连铖的嘴唇在她的耳垂上点了点,有些麻有些酥,他十分得意,考虑这件事情很久了,他就想看看慕瑛知道以后有什么反应,见着慕瑛一脸迷茫惊喜,正是他想要的那种神色。
她真美,在这银色的月光下,她惊讶的表情让她深深迷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