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叔是他的天,幼清是他的命。
德昭眼神坚定,盯着皇帝,不卑不亢地说:“我不要你的太子之位,你将她还给我。”
皇帝青筋暴起:“赵德昭!”
德昭重新坐回深黑的角落。
牢里一方小小的窗,蓬松的红霞藏着即将爆发的黑夜,绯红的宫墙上薄薄一层白雪,落单的大雁嗷嗷思念着同伴。
幼清捧着茶盅到凝嫔宫中。
屏退所有人之后,凝嫔拉住幼清,忧思重重地问:“今日前朝的事,可曾听说了?”
幼清并不知道个中缘故。皇帝有意隐瞒,夏公公交待下去,故无人敢与她提及半分。
凝嫔一五一十地将早朝时德昭与皇帝互怼的事告知她。
幼清僵住,久久未能回神。
半晌,她问:“他现在还在牢中?”
凝嫔知道她问的是谁,点点头,“听说皇上要放他出去,他自己不肯走。”
幼清又气又恼,半天想不出什么说辞,呢喃:“他真是可笑,我愿不愿意做妃子,和他有何关系!”
凝嫔神情一敛,问:“妹妹,我认真问你一句,你是否真心想要入宫为妃?”
幼清从未和人说过内心苦恼,不敢说也找不到合适的人倾诉。如今有了凝嫔,她总算能够找人商量主意。
“皇上说,只要我愿意,我可以要求任何事。”
凝嫔皱眉,“你是想趁此机会,求皇上重审当年的事吧?”
幼清点点头,“按祖制,先帝盖棺定论之案不可翻,否则便是大逆不道,但不管怎样,我总得试试。”
凝嫔叹道:“傻妹妹,你这是要赌上自己一生的幸福啊。”
幼清并不以为然:“我这一生,早就没了幸福,若能换得宋家一个公道,别说从此囚禁在这深宫,就是让我死,我也心甘情愿。”
她伏在凝嫔怀里,小声抽泣:“我早该想起来的,偏偏如今才想起自己是谁,我对不起爹娘,对不起宋府上下。”
凝嫔爱怜地轻抚她后背,“不怪你,你已经受够苦难,切莫再自责。”她劝道:“深宫寂寥,我一人受苦即可,万不能再让你跳入火坑。嫁于平民百姓,也好过成为后宫妃子,这期间的勾心斗角,不是皇帝的宠爱就能纾解一二的。”
幼清直起身来,一双眼睛水汪汪,眼角挂着泪,“姐姐,你也不希望我入宫为妃吗?”
凝嫔抚摸她的脸颊,“姐姐只希望你能嫁给心仪的男子,皇上虽好,却给不了你幸福。”她叹口气,“你从小就性子犟,无论什么都只要独一份,日后要真让你和其他女人共享丈夫,只怕你受不住这憋屈日子。”
幼清抆干眼泪,“我不怕。”
凝嫔亲亲她的额头,“可是姐姐怕,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想要你得到最好的。”
幼清下意识想到德昭,她摇摇头,赌气道:“可他也不是最好的。”
口是心非。凝嫔点点她,“是不是最好的,横竖你心里有数,谁也没提他,你自己倒先说出来了。”
幼清咬紧牙,“可我恨他。”
“你确定自己恨对了人?”凝嫔若有所思,“幕后真凶,才是我们真正要恨的人。”
半晌,凝嫔又道:“退一万步,就算皇上肯依你的条件重审旧案,但我们现在没有半点线索,到头来大理寺那群人也只会随便过过样子。”
幼清:“不是有藏书阁的线索吗?我们总会找出来的。”
凝嫔笑着点头,“所以说你不要着急,再也不要想着以一己之力去翻案,无论如何,还有姐姐在,我会替宋家报仇,所有的事情,都由我来。”
幼清牢牢抱住她,仿佛只要有亲人在,世上所有一切难题都不再令人困扰。
姐妹俩陷入过去的回忆中,以至于没能听到外面传来的动静。
宫女急急忙忙前来敲门传话时,皇帝已经先一步踏入屋子。
“你怎么在这?”
幼清大惊失色,忙地起身低头行礼,语气有些慌乱:“我来送茶盅给娘娘。”
皇帝狐疑地扫了扫她们两人,上前一步,抬起幼清的下巴,皱眉道:“眼睛怎么红了?”
幼清道:“眼睛进了沙子。”
皇帝看向凝嫔,问:“你眼睛也进沙子了?”
凝嫔端庄一笑,“不巧得很,正是呢。”
皇帝坐下,凝嫔亲自伺候着,幼清在旁低眉顺耳。
他被今日之事搅得头疼,见着幼清,当即想到牢中的德昭,心情一时不快。
所有坚定的决心,被德昭毁得一干二净。
皇帝无力抬目,忽地好像发现什么事,指了指凝嫔和幼清,“你们长得倒有几分相似,眼眉像。”
幼清屏住呼吸。
凝嫔淡定自如,“皇上今日累了,臣妾服侍皇上小憩吧。”
皇帝笑了笑,抬手唤幼清,“你也好好回去休息,今日不必当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