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翼间传来一阵奇怪的味道,她吸了吸鼻子,好像有什么东西发霉的味道。屋子里暗沉沉的,好一会儿她才适应了这个光线,这才发现,她呆在一间约莫十尺见方的小屋子里,没有窗户,只是屋角的小方桌上点着一盏油灯。
她不安地查看了一下自己的衣袍,除了被树枝剐蹭破了的,一切如常,裹胸布也在,她还是那个小太监乔梓。
起了身,她走了两步,喉咙和胸口隐隐作痛,可能是吸了那黑烟受了点损伤,手臂和腿上也有伤口。她呲着牙吸溜了两口冷气,一下子又心急如焚了起来,昏倒前看到的萧翊时到底是不是她的幻觉?
一道木门紧闭着,上面有个可以开口的小栅栏,乔梓努力地朝着外面张望了两眼,只觉得阴风阵阵,还伴随着几声若有似无的哭泣声。
她用力地敲起门来,嘶声叫道:“喂!这是哪里啊?有人吗?”
哭泣声更响了,夹杂了一个女人的唱戏声,居然还是字正腔圆,拖着长音甚是自得其乐。
她敲了半天也没人理她,她的喉咙痛得不行,几乎快哑了,趴在门上直喘气。
旁边也响起了敲门声,一个声音颤巍巍地问道:“你是谁?你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熟……”
这不是田蕴秀的声音吗?可能是乔梓的声音太过嘶哑,所以田蕴秀没有听出是她。
她懒得答话,只是咽了咽口水,让自己喉咙的灼痛不那么难受。
“哐啷”一声,乔梓屏息伏在门上,听到了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好像有好几个人走了过来。
她的心一阵抽紧,会是谁把她囚禁了起来?到底是萧承澜得手了还是萧翊时脱了困?
脚步停了下来,外面一下子没了声音。
忽然,斜对角的田蕴秀凄声叫了起来:“陛下,陛下你是来看我的吗?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得陇望蜀了,你让我做回田太嫔,不不,你把我打发洛安寺也行,我什么都愿意,只求你不要把我关在这破地方,陛下,陛下你开恩啊,我再也不敢骗你了!”
那叫声回荡在屋外,仿佛毒蛇般钻进乔梓的脑内。
“吱呀”一声,门开了,一名男子身着黑色锦袍逆光负手而立,乔梓用力地眨了眨眼,却几乎看不清他的容颜。
☆、第44章
萧翊时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左手手臂上缠着白布,依稀还能看到血丝渗出。
田蕴秀依然在歇斯底里地嚎哭求情。
乔梓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把她的嘴去封上。”萧翊时冷冷地道。身后有人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外面安静了下来。
他招了招手,身后有几个太监鱼贯而入,不到片刻,这间小小的囚室焕然一新,床上铺上了棉被,油灯亮堂了很多,原来的霉味也被熏香代替了。
桌几上放上了一笼食盒,米饭膳食一应俱全,太监们折腾完又一溜儿地退了出去。
乔梓却没去注意那些人,只是怔怔地盯着萧翊时看了一会儿,小声地问:“陛下,你赢了吗?”
“你以为呢?”萧翊时的声音平静无波。
“你没事就好,”乔梓吸了吸鼻子,眼中闪过一丝热意,“我还以为……”
“以为朕死了?以为你效力的那个主子夺得了大晋的朝纲?以为你从此可以荣华富贵、一路青云?”萧翊时朝着她走了两步逼视着她,一双深眸中仿佛幽井古潭,深不见底。
乔梓的脸刷地一下白了,下意识地反驳道:“陛下,我没有,我只是……为了救我弟弟……而且我……”
解释什么呢?
解释她所作的一切都不是她的本意,她是被迫的,解释她是回来是来救人的,解释她已经算好了一切,就算失败也要回来和他同生共死……
可是,所有的解释都何其苍白无力,在她将萧翊时引入别院时,在那一箭射向萧翊时的心口时,都已经将她的背叛烙印在她的额头。
“乔梓,”萧翊时打断了她的话,“朕给了你太多机会,朕对你如何,你心知肚明,只要你肯对朕坦诚以待,朕都不会怪你,更会不遗余力帮你,可你呢?两面三刀,背主求荣,要置朕于死地,乔梓,你太狠了——”
他的语声骤然发颤,顿住了话语,一手覆在了乔梓的心口,五指如钩:“你这里……是空的吧?”
“我没有,”乔梓低低地道,“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有想背叛陛下,我从来没有要置陛下于死地。”
萧翊时轻笑了起来,仿佛在听一个天大的笑话:“是吗?就算到了最后,朕都想给你一次机会,朕说朕不想去牡丹花会,可你呢?”
他模仿着当时乔梓的口吻,语意讥讽。
“陛下不去,奴才也不去了。”
“陛下不开心,哪有奴才自己一个人去玩的道理。”
学着学着他便仰天大笑了起来:“好一个忠心的小乔子,朕算是开了眼界了。”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乔梓失魂落魄地看着他,喃喃地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从你那日用符咒掩饰密信开始,萧锴就一直留意你的一举一动,”萧翊时一字一句地道,“你传递内宫消息,隐瞒身份,谋划弑君,其罪当诛。”
乔梓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床上,心中一片冰凉。
原来,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她就好像一个跳梁小丑,拙劣地扮演着被人看穿的戏码,所有的宠信,所有的厚爱,都是假的,都是为了有朝一日引蛇出洞……
所有的一切真相大白,所谓计中计,套中套,她成了一枚被人左拨右挪的棋子,萧承澜想利用她引萧翊时出宫行刺,而萧翊时又利用她引诱萧承澜出手,以便一网打尽。
她所有的忧虑挣扎,所有的辗转反侧,都只不过是别人眼中的一场笑话!
眼泪从她的脸庞缓缓流下,她咬了咬嘴唇,闭上了眼睛:“既然如此,何必多说废话,要杀就杀吧。”
萧翊时的呼吸骤然急促了起来,双眸中的怒意无可遏止,他抬手揪住了乔梓的衣领,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你就这么有恃无恐,以为朕不会杀你吗?”
“奴才怎么敢?”乔梓自嘲地笑了笑,“陛下九五之尊,运筹帷幄之中,要杀死奴才这样的小人物还不是和捏死蚂蚁一样轻而易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