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清如不笑了,站了起来,冷冷扔下几句话:“皇后娘娘真是好大的威风,连太后娘娘亲封的县主也能直接骂‘贱婢’!可惜就如皇后娘娘所说,这皇宫您还不是最大的,还不能横着走,不能谁都不放在眼里,臣劝您一句,要耍威风且回您的凤仪殿耍去,否则威风耍过了头,会落得什么样的后果,可就谁也说不好了。臣告退!”
就要转身离开。
“站住!”邓皇后却厉声喝道:“本宫让你离开了吗?竟敢如此大不敬,真以为有韩征撑腰,本宫就治不了你了?本宫告诉你,你别得意得太早,本宫当初与韩征……”
纵已气昏了头,到底也没忘记压低声音,听起来便越发的咬牙切齿了,“本宫与韩征当初也是如此甜蜜过来的!他抱你了、亲你了是不是?他也一样抱过本宫亲过本宫,还与本宫有过、有过……总之他以前隔不几日便要去一次本宫的凤仪殿,每次也总要待上两三个时辰才走,甚至有时候还会在凤仪殿过夜,本宫与他也实实在在甜蜜过的。却因为你的出现,让他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忽然就要与本宫划清界限,轻易再不肯踏足凤仪殿一步,也轻易再不肯见本宫一面,都是因为你!”
一边说,一边紧盯着施清如的脸。
见她的脸再不复方才的气定神闲,娇美明媚,而是变得苍白如纸,心口一直梗着的那口气总算稍稍顺畅了些。
哼笑一声,咬牙继续低声说道:“不过你也别得意,他如今能这样对本宫,将来自然也能同样对你,本宫的今日,便是你的明日,不信我们就走着瞧!届时本宫倒要看看,你还怎么得意得起来,没有了韩征护着,又有多少人想要立马弄死你!等你死了,本宫依然是皇后,韩征也终究会回到本宫身边,到最后,只有本宫和他会在这皇宫里相伴到老、到死,你不过就是过眼云烟而已,不信就走着瞧吧!”
施清如在邓皇后说出那句‘他抱你了、亲你了是不是?他也一样抱过本宫亲过本宫’时,已是如坠冰窟,浑身上下都凉透了。
以致邓皇后后面还说了什么,她耳朵里一直嗡嗡作响,压根儿没听清。
可以为没听清,但那些话却又如最尖锐的利器一般,竟然直接越过她的耳朵,全部扎在了她的心上,每一个字却又是那么的清晰,那么的让人痛不可当,连气都快要喘不上来了。
她早知道督主年轻轻便有了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权势不容易,尤其他还没有靠山、没有亲朋的帮扶,不过短短几年十来年,便能走到今日,就更不容易了。
自然,经过、做过多少难以启齿,绝不能为人所知道的事,也是可以想见的,手上沾了多少鲜血,身上背负了多少条人命,更是不必说。
可她知道他那都是有苦衷的,所以她从来不问,也从不去计较,若能活得光风霁月,坦坦荡荡,双手也始终干干净净,谁又愿意将自己置身泥淖里,弄得满手满身的糟污呢?
但就算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也一听就知道邓皇后分明就是在挑拨离间,邓皇后所说的,依然已超过了她心里准备的极限,她也依然被她的话打击到了、恶心到了。
原来所谓的‘提携之恩’,竟然是这样的提携之恩,竟然、竟然……
那邓皇后岂不是也早已知道督主的秘密了?
不对,她肯定还不知道,她若是知道,早拿那致命的秘密要挟督主了,又怎么会一再的找上她?督主早不得不对她言听计从,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也就是说,在督主心里,自己终究还是不一样的了?
施清如在心里无声冷笑。
就算是不一样的,督主一样抱过邓皇后、亲过邓皇后,指不定还把对她说的那些话,也对邓皇后说过;她和他之间那些浓情蜜意的瞬间,在他和邓皇后之间,说不定也都上演过;他对邓皇后,说不定也曾有过真心的……
不,她不能再想下去了,再想下去她真的要疯了。
她、她必须马上离开这里,离开邓皇后的视线,她再多看她一眼都不能忍受,再多看她一眼她都要崩溃了!
施清如指甲都深深嵌进了肉里,才强迫自己找回了几分清明来,看向邓皇后面无表情说道:“皇后娘娘,您要挑拨离间,好歹也换个其他说法儿,您就不怕臣一气之下,去把您方才的话,一字不漏都学过太后娘娘听吗?您说太后娘娘知道了后,会对您怎么样?只怕顷刻之间,您就要暴毙了,您要不要试一试臣的话到底会不会应验?”
就算她心里再痛苦再崩溃,当着邓皇后的面儿,她也绝不能表露出丝毫来。
不然就是如了邓皇后的意,称了她的愿,她怎么能让那样的事情发生?
她还没问过督主呢,这不过就是邓皇后的一面之词罢了,她岂能不相信自己心爱的人,反去相信一个居心叵测的外人?她和督主的账,她大可等回去后,他们自家人关起门来算,眼下对着邓皇后这个外人,她是既不能输人,也不能输阵!
邓皇后话一出口其实自己也后悔了。
她怎么能为了打击贱人,就口不择言,什么能说的不能说的,都一股脑儿的往外说,还有意夸大其词呢?
这要是让旁人听了去,她别说皇后之位再保不住了,甚至连命都要丢了,还要累得娘家家破人亡,她怎么就忽然管不住自己的嘴了呢!
可见施清如明明一副受打击过度,却还要硬撑着,自以为没露出端倪来的样子;看着她还要强撑着反击自己,说自己是在‘挑拨离间’,但心里其实已经信了的样子,邓皇后心里又说不出的畅快。
她被韩征冷落折辱了这么久,为小贱人生了那么多气,娘家更是被整治得至今缓不过来,前路亦是不知道在哪里……短短几个月,她流了多少泪?又受了多少的羞辱与折磨?
她只差从九天云端,跌落到泥淖深渊里了!
相较之下,贱人眼下这点痛苦算得了什么,只要能打击到她,只要能让她也痛苦不堪,她有什么可怕的!
邓皇后低声冷笑道:“本宫是不是在挑拨离间,你心里很清楚,又何必还要自欺欺人?不然你以为当初本宫为何不提携别人,偏提携他韩征?后宫可整整几千近万的太监内侍!不就是因为他韩征长得好,会讨本宫的欢心,又放得下身段,什么都肯干吗?本宫一开始也只是抱着逗猫儿狗儿一样的心思,想着就当是多了一个解闷儿的玩意儿罢了,谁知道,却在他的做小伏低和柔情蜜意下,慢慢动了真心……可本宫动了真心,他却因为你,想要把本宫撂到一边,再不念旧日情分,再不管本宫的死活了,这世上岂能有这么便宜的事!”
说着慢慢凑到了施清如耳边,就像毒蛇吐着蛇信子一般,继续说道:“你不是说要去告诉太后本宫方才的话吗?你只管去啊,看太后知道后,是先让本宫暴毙,还是先让皇上处死韩征!等韩征被处死后,你又看你自己会落得什么下场。本宫猜,你的下场应该比本宫好不到哪里去,不,肯定比本宫糟多了,本宫哪怕是‘暴毙’呢,至少皇后的名分还在,也能风光大葬,死后哀荣。”
“韩征和你可就未必了,韩征多半要落得个五马分尸,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毕竟想他死的人,满朝不知道有多少,根本数不过来;至于你,太后和本宫那比狗还恶的大姑子肯定也不会放过你,不让你也死无葬身之地,只怕难消她们心头之恨。所以你要告诉太后,就只管告诉去,看本宫怕不怕,本宫能拉你们两个垫背一起死,也算是不亏了,好歹黄泉路上彼此也能有个伴儿不是……”
话没说完,就见施清如忽然抬脚就走。
正满心说不出解气与痛快的邓皇后不由怔了一下,下意识叫道:“你要去哪里?本宫话还没说完呢!”
她话还没说完,这么久以来的气还没有出尽呢,小贱人走什么走,她让她走了吗!
施清如声冷如冰,头也不回,“自然是如皇后娘娘所愿,立刻去求见太后娘娘了!”
“你!”
邓皇后立时色变,“你不想要命了是不是?你这个疯子,你给本宫回来,回来!”
一边说,一边近乎气急败坏的绕到施清如前面,堵住了她的去路,方咬牙低声道:“你是不是疯了,去见太后,你是想害死本宫与韩征不成?哼,当本宫不知道,你不过是吓唬本宫的,本宫才不会上你的当!”
施清如冷冷一笑,“皇后娘娘若不信,就只管让开,便立刻知道臣到底是不是吓唬皇后娘娘的了!”
邓皇后让她笑得心里的火蹭蹭又往上涨了,冷笑道:“好啊,本宫这便让开,你去啊,去啊!本宫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舍得让韩征去死,又是不是真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小贱人摆明了就是虚张声势在吓唬她,她绝不会让她的当!
可惜话没说完,施清如已绕过她,大步往亭子外走去,连丝毫停顿都没有,可见,并不是、至少不全是在吓唬她?
邓皇后终于忍不住尖叫起来,“拦住她,立刻给本宫拦住她!”
这个小贱人真的疯了,她自然不能跟一个疯子一般计较,她可是上好的细瓷,小贱人却是最粗粝的瓦罐,她与她碰得两败俱伤,岂不是也跟她一样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