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们当然要趁此机会,将对方牢牢的比下去,让皇上和文武百官都知道,自己才是最优秀最合适的储君人选,自己才是众望所归才是!
一时间堂兄弟两个都是踌躇满志,摩拳抆掌。
可惜很快隆庆帝又下了旨意,太后的千秋节快到了,今年他要为太后好生办一场寿宴,好生热闹一番,令届时所有四品以上的官员都携家眷进宫为太后贺寿,宗室更是除了有万不得已不能出席的之外,所有人无论男女老幼,都必须进宫列席。
太后今年并非整寿,事先也从没传出过消息,隆庆帝要为太后举办盛大千秋节,故而消息一出,所有人都有些惊讶,猜不准隆庆帝到底是怎么想的。
便是太后自己,也有些懵,不知道自己的皇帝儿子想干什么,除了与段嬷嬷苦笑着感叹一回:“以前先帝每每让哀家觉着‘圣意难测’便罢了,倒不想如今连自己的儿子,也让哀家生出同样的感觉来了!”,亦只能静观其变。
但随即就有了小道消息,隆庆帝有意在所有宗室里挑一个最出挑、最合心意的侄子过继,这次便是为了先亲自看一看,宗室里这一辈到底有多少子弟,先有个大概印象的。
这个小道消息恰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又恰如在滚油里泼进了一滴冷水一般,立时炸得所有宗室都心潮澎湃,不得自已起来。
第一百八九章 水越浑越好
众宗室一直都当隆庆帝只会在平、安两亲王府过继立太子,且最大的可能性是在两家的嫡长子之间过继,一来他与他们血缘最近,二来从“子承父业”、“兄终弟及”的礼法上来说,也该是平、安二亲王的儿子排在第一顺位。
再者既是立储君,自然要出身人品才德都挑最好的那一个,隆庆帝自己当初便是嫡子,要过继自然也是过继嫡子,过继庶子算怎么一回事?
所以一直以来,不但宇文皓与宇文澜以为过继的人选最终只会在他们两个之间产生,——连另一个强敌萧琅他们都觉得可能性没有他们大,便是众宗室,几乎也都是这样想的。
只不知道到底该把宝押到哪边,怕将来万一押错了呢,所以只能待两家都不远不近,等待最终的结果罢了,反正他们是宗室么,只要不是谋逆,无论如何都有他们一碗饭吃,区别只在于那碗饭是好,还是不那么好而已。
万万没想到,隆庆帝竟然打算“不拘一格降人才”,也给血缘远一些,或是出身不那么根正苗红的所有宗室子弟机会,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儿饼了啊,指不定就掉到自家头上了呢?
这般一想,除了血缘实在远得已不能再远,或是日子已早就过不下去了,只余了个空头宗室名头的所谓宗室们,其他各家真正的宗旨近枝都摩拳抆掌起来。
血缘远算什么?
说到底大家都是太祖爷高祖爷的子孙后人,凭什么要分远近高低?大家身上流的血难道不是一样的吗!
庶出又算什么?
天家身为天下第一大家族,本就该枝繁叶茂,子孙繁衍不绝,光靠正妻生育怎么够?自然得姬妾帮着分担才是,难道姬妾生的孩子,就不是正妻的孩子,不叫正妻做‘母亲’了?
不说历朝历代了,就说本朝各位先帝爷,难道个个儿都是根正苗红的中宫嫡出不成?
子女的体面与尊贵从来也看的不是母亲,而是父亲,天家就更是如此了,当初太祖爷高祖爷们九死一生,才打下这万里的江山,为的不就是让他们的子孙后代生来便最尊贵,得到的一切也都是天下最好的吗?
那自家为什么不能尽力争取一二,要真是天幸争到了那么大一块儿馅饼,就真正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不但宗室各家摩拳抆掌,便是平亲王府与安亲王府内部,也不平静起来。
两家都不止一个儿子,宇文皓还稍微好一点,自家只他一个嫡子,几个弟弟都是庶出,他还是稍微有那么一点优势的;
宇文澜就要心苦心累多了,只因他还有两个胞弟,那可不是分家产分东西之类,谁多分一点少分一点,其实影响不大,重要的别影响了手足骨肉之间的情意。
那是争天下至尊的位子,无论谁最终争到了,都将与所有人立时有了君臣之分,犹如云泥之别,谁又不想那个人是自己呢?
之前自己没机会没希望时便罢了,如今自己也有机会有希望了,谁又忍不住能不为自己努力一把,争取一把!
以致二王府的气氛一时间都说不出的诡异,表面平静如水,但任谁都知道,那水下是炽热的火山,不定什么时候便会爆发,烫伤烫死不知道多少人。
宇文澜烦心之下,甚至禁不住生出了某些不该有的念头来,要是当初他母亲只生了他一个儿子,如今他不就不至这么烦心了?隔了肚皮的所谓兄弟还好下手,一母同胞的,终究有些下不了手啊!
他也在与宇文皓明里暗里较劲了十几年后,第一次有些羡慕起宇文皓来,他母亲可就只生了他一个……
并不知道宇文皓的烦心其实不比他少。
毕竟平亲王妃身体不好,与平亲王也感情平平是宗室里好多人都知道的,相应的,平亲王的庶子自然也更多,还不只是姬妾所生,侧妃们生的也不少,侧妃们可也是有诰命的,她们生的儿子就算不是嫡子,也比嫡子差不了多少了。
而对平亲王来说,无论哪个女人生的儿子,都是他的儿子,将来无论哪一个能上位,他都是无名却有实的“太上皇”,如今既隆庆帝发了话,他当然不会把宝只押在嫡子身上了!
弄得宇文皓满心的阴郁与憋闷,连终于能去户部观政了都无法让他松快起几分来。
本来对于自己能去户部观政,他是极高兴极满意的,虽说都说吏部才是六部之首,可天下不管做什么事,小到齐家,大到治国,少了银子都做不成,皇上却派了他去户部,可见心里待他与宇文澜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宇文皓甚至因此还有几分感激起隆庆帝来,想着将来过继后,自己一定当亲生父亲一般孝敬隆庆帝……不想隆庆帝刚给了他一个小枣,马上又给了他一记当头棒喝,打得他是头晕眼花,方寸大乱!
郁闷之余,又禁不住怀疑这事儿会不会是韩征在弄鬼。
前番仁寿殿那一遭事败了以后,宇文皓虽遗憾,却并不很担心,只要广阳郡主不说,他相信韩征查不到他的任何把柄,那便纵使再怀疑他,也只能是怀疑,不能付诸于实际行动,直接报复他。
事实随即证明,广阳郡主虽再不肯见他,也让他以后不要再去卫亲王府了,但的确什么都没说。
可就算只是怀疑,甚至是连宇文澜和安亲王府一起怀疑,以韩征的性子,势必也要有所行动的,不然也太不符合他一贯的行事作风了。
叫他怎能不怀疑这事儿是韩征在捣鬼?
他本来就是皇上身边第一得脸得力之人,皇上早就对他言听计从了,“立皇帝”的名头可从来都不是空穴来风!
所以平心而论,宇文皓是真不想去惹韩征,可这座大山根本拉拢不了,除了试图将它搬走,他还能怎么样呢?
现在可要怎么办,要是皇上真过继了别人,他就真的什么都完了……
事实上,不止宇文皓怀疑韩征,就是太后,在听说了那个小道消息后,也第一个想到了会不会是韩征在捣鬼。
皇帝她是知道的,根本就不想过继,怎么会忽然就松口了?
不过也说不准,过继这事儿既已是大家都心知肚明、板上钉钉之事,那皇帝总会慢慢习惯并接受的,那既然无论如何都要过继了,何不过继一个年纪小,无依无靠的呢?
就跟寻常人家过继子嗣是一样的道理,年纪小的才能养得熟,无依无靠的才能杜绝以后嗣父母年老体衰,对嗣子和家业都失去了控制力后,不会被嗣子的亲生父母登堂入室,作威作福。
放到天家,就更得防着这一点了。
毕竟天家无父子兄弟,历朝历代不得不“荣升”太上皇,甚至不得善终的皇帝不要太多;同样的,死于父亲之手的太子皇子也不要太多,那些还都是亲生父子,在那张至高无上的宝座之前,尚且如此了,过继来的儿子,难道还敢指望比亲生儿子更强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