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节(1 / 2)

人们就越发相信,平亲王妃母子的死,并没有任何隐情了。

可施清如却早就经小杜子之口,知道了平亲王妃母子的真正死因。

却说宇文皓自那晚事败,回到平亲王府后,是越想便越恨,也越想便越怕,他此番可算是把韩征得罪死了,韩征岂能放过他的,只怕已在谋划就这几日,便取他的性命了。

偏他终究没有拿到韩征不是真太监的真凭实据,也无法去隆庆帝跟前儿揭发韩征,甚至他只怕连隆庆帝的面儿都见不着。

本来隆庆帝就因过继的事,自来不待见他们这些侄子,尤其是他和宇文澜了,近两年来他们是真的除了宫里的大宴,压根儿连见隆庆帝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韩征再从中作梗,他就更没有面圣,更甚者,连踏进宫门半步的机会了,此路根本不通。

宇文皓也曾想过向韩征认错求饶,可韩征的心狠手辣与多疑记仇都是出了名的,只怕他就算认错求饶,韩征也一定不会放过他,非要他死了,他才能解恨安心。

此路同样不通。

那便只剩下先下手为强,先取了韩征的性命了,然这与以卵击石有何差别?

宇文皓这些年靠着平亲王府的一半收益,——他是世子,哪怕平亲王不待见平亲王妃,连带自来也对他这个嫡长子淡淡的,到底世子该有的一切,还是给了他的。

毕竟得防着将来万一他真有大造化了,得为自己的其他儿女们铺路不是?

所以平亲王府每年的一半收益,宇文皓都是有权支配的,再加上平亲王妃的嫁妆,他在宫里和京城发展一些暗势力,暗中养一些死士的花费便有了。

但也仅此而已,他一直没在朝中领到差事,无法拓展自己的圈子,亦不敢结交文臣武将,别人也轻易不会与他深交,怕将来押错了宝。

于是手上能用的人一直就那么些,凭什么去与韩征硬碰硬,凭什么去与东厂上万缇骑硬碰硬,那与送上门去让人剁成肉酱有什么分别?

宇文皓想来想去,真的是毫无生机。

他向平亲王求助,平亲王也是束手无策,反倒骂他何以要那么冲动冒险,这不是白白得罪韩征,白白为自家招祸,也白为其他人尤其是宇文澜做嫁衣吗?

宇文皓只能先决定闭门不出,慢慢的想法子,横竖他的理由都是现成的,平亲王妃除夕夜在宫里落了水,虽侥幸救了回来,却是病势沉疴,他当儿子的,自然要寸步不离的守在床前才能安心。

因此不但次日正旦朝拜他缺席了,之后几日,哪怕大过年的,依照往年的例,他早该各处拜年,各处收买人心了,依然连平亲王府的二门都没踏出过一步。

还当自己躲在家里,总能暂时安全了,韩征再嚣张再势大,也不敢到他家来杀人才是。

万万没想到,他哪怕躲在家里,哪怕吃穿行都随时保持着十二分的警惕心,哪怕睡觉时都睁着一只眼睛的,跟前儿也从不离人,依然还是防不胜防,毕竟谁会想到防自己的亲爹呢?

再说平亲王,自经宇文皓之口得知了他如何算计韩征不成,反与韩征结下了不死不休之仇后,心真是时刻都有如在油锅里煎一般。

他谨小慎微了一辈子,因为打一生下来,便前有嫡长子废太子,后有中宫嫡子隆庆帝,大位怎么轮,也轮不到他头上,所以从来便没有过任何的非分之想,平日里最好的便是吃喝玩乐,反正只要他不谋逆,亲王的爵位足够他,乃至他的几代后人都尊荣富贵了。

至于再往后的后代会如何,那时候他早就死了,也管不着了。

还是随着隆庆帝的年纪一年比一年大,却一直膝下空虚,并且有孩子的希望越来越渺茫后,平亲王才开始对大位有了渴望的,却也没奢望过自能上位。

只要他的儿子能上位,他能当个无名却有实的太上皇,他就心满意足了。

却不料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儿子不但没能当上太子,反而眼看着就要为一家子上下这么多口子人,都招来杀身之祸、灭顶之灾了!

那韩征是能惹的吗,东厂的大狱这些年死了多少王公大臣?东厂大狱日夜传出来的惨叫声,是京城多少人的噩梦?多少人家哄不住自家啼哭不止的小儿时,不是一搬出东厂的名头,小儿便立马不敢再哭了?

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却惹哪个不好,偏要惹到韩征头上,又是下药算计,又是恐吓胁迫的。

别说韩征极有可能就是真太监了,毕竟这么多年,他要瞒天过海实在不容易;就算他不是,他也该徐徐图之,从长计议,而不是这般冲动的贸然出手,结果弄得偷鸡不成蚀把米才是啊!

这下可好,一家子都等死吧,韩征定然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可别扯什么他好歹也是亲王、是皇上的亲哥哥这些犊子了,皇上不待见,还没权没势的亲王,说到底死了也就死了,谁还会替他一家子做主,替他申冤报仇不成?

这年头,正义公道都早掌握到拳头大的人手里了,谁拳头大,谁就是正义公道!

就算最终韩征也盛极必衰,月满则盈,下场指不定比他们一家还惨,可那时候他们坟头的草都不知道几丈高了,韩征就算再惨,又还有什么用,难道他们一家还能活过来不成?

平亲王可还不想死,他生下来便衔着金汤匙,这些年日子不知道多受用,便是再活五十年,都嫌不够,怎么可能现在就想死。

既然不想现在死,更不想一家子都跟着死,便只能弃车保帅,壮士扼腕,丢小保大了。

平亲王犹豫了几日,到底还是下定了决心,悄悄儿去求见了韩征。

一开始是笑着为宇文皓告罪求饶,后见韩征只是笑着与他打太极,来来回回都是一句话:“王爷说什么呢,臣实在听不懂,不明白您的意思,还请王爷恕臣愚钝。”

便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了,于是压低了声音,说自己回去后就清理门户,冤有头债有主,还请韩征回头能看在罪魁祸首已对他构不成威胁的份儿上,饶了平亲王府的其他人。

至于平亲王自己,也会把宇文皓与他说的那些‘无稽之谈’,一辈子都烂在肚子里,而等他清理门户后,他也算是有大把柄在韩征手里了,“韩厂臣这下总信得过本王了吧?”

韩征这才笑着应了他,“那臣可就等着王爷的消息了。”

平亲王回到王府后,却没有立时就行动,而是叫了自己的侧妃小妾和庶子庶女们也到平亲王妃床前侍疾,暗中授意一个侧妃,趁人不注意时,便言语刺激平亲王妃,一定要让她急怒攻心。

平亲王妃本就病得极重,又满心都为自己的儿子担心,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帮他度过眼下的困境,如何还经得起那侧妃的有意刺激?

偏又病得口不能言,连让那侧妃‘滚出去’都做不到,亦不想给本就已心急如焚的儿子雪上加霜,并没有在宇文皓去看她时露出异样来。

以致终于在初八凌晨,在受了那侧妃的又一次恶毒的言语刺激后,急怒攻心之下,吐血身亡了。

宇文皓闻讯赶到后,看到的便是自己母亲满脸痛苦,死不瞑目的惨状。

又痛又恨之下,立时要拿了当时所有在平亲王妃屋里服侍的人问话,并不肯相信那侧妃怯怯的说辞:“王妃娘娘真是被噩梦惊醒后,开始吐血,然后……,我并不敢有半点欺瞒世子爷。”

平亲王却随后赶到,把屋里服侍的人都喝退了,与宇文皓摊了牌,“本王已经去见过韩征了,他答应只要你一个人死,平亲王府其他人便都可安然无恙。所以,你别怪为父心狠手辣,为父毕竟不是你一个人的父亲,还是你所有弟弟妹妹的父亲,也不能不管阖府上下这么多人的死活。”

然后一拍手掌,便有十几个侍卫冲了进来,其中一个手里还端着托盘,上面放着一壶酒,一个酒杯。

平亲王一脸的云淡风轻,“你是要自己喝,还是要侍卫们喂你喝,自己选吧。”

宇文皓早已是满脸的惨白,满眼的震怒,良久才恨急反笑,“都说‘虎毒不食子’,我到今日才知道,原来父王您连畜生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