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一病便起不来床了。
拓跋弛便是趁此机会,带着自己的私人部曲,攻打了云梦城,将其占为了南梁所有,挂上了南梁和自己大旗的,只当如此一来,两国开战便是在所难免,箭在弦上了。
却不想到了这个地步,拓跋弢仍是不愿开战,不但大骂了拓跋弛,夺了他左贤王的爵,还急召他立刻回朝问罪。
韩征和内阁如今要等的,便是拓跋弛到底有没有撤出云梦城,回朝问罪的确切情报了。
若当皇帝的拓跋弢是真的不想开战,他们自然也不愿开战,双方就这样和和气气的,“你好我好大家好”多好,内阁众阁老虽不用上战场,这些日子的种种劳心劳力,却绝对敢说比上战场轻松不到哪里去了。
那接下来便是双方当面谈判,让南梁对大周进行补偿之类的后续事宜了。
只不过在没有确定的消息之前,韩征不方便透露给常太医和施清如知道罢了。
常太医听韩征的口气,打不起来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叹道:“希望真打不起来吧。我今儿听冒兄无意提起,京城的米价已经每升涨了一文,其他东西也都多少有涨价,城外的粥铺前人也比以往多了些,这还是大过年的呢……百姓们是真的难啊!”
韩征让他说得心里沉甸甸的,道:“我倒是还不知道米价涨了,回头着人细细走访了解一番去,看是不是有人在暗中屯粮,若是,就得着户部开仓‘均平抑’了。”
问题是国库也没多少存银存粮了,还得防着与南梁万一真的开战,几十万兵马在战场上每日的吃穿喝已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还不定战事得持续多久,——还真是千万别开战的好。
常太医见气氛凝重起来,想到今儿好歹是过节,忙笑道:“肯定大家都不希望开战,但如果真要开战,也不是谁凭一己之力就能阻拦改变的,少不得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看我弄得你们都笑不出来了,待会儿可还要去赏灯呢,千万别因此坏了兴致,我且自罚三杯,换你们继续笑,应当够了吧?”
施清如忙笑道:“师父想吃酒就明说,非要说什么罚酒三杯,我们可没说要罚您,何况您方才已经喝不少了,所以一杯就够了。您自己就是大夫,素日也经常告诉我们要注意养生,自己倒明知故犯了?”
说得常太医讪讪的,“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小徒弟你的眼睛,好吧,就一杯。”
施清如待他饮尽了杯中的酒,又盛了一碗热汤递给他,见韩征的碗空了,也给韩征盛了一碗。
一时饭毕,施清如换过一身轻便衣裳,韩征也换过小杜子赶着回都督府去取来的便装后,两人便辞别常太医出了门,施清如本来还想邀常太医同去的,让常太医笑着给拒了,“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人挨人人挤人的,还是在家里舒服些,你们早去早回。”
只得作罢,因灯市离得近,便没有坐车,也没带人跟着,就彼此两个,一路步行着,慢慢往灯市走去。
却是刚拐出都督府一带的小巷子,韩征便借着衣袖的遮掩,握住了施清如的手,低笑道:“这么好个白胖媳妇儿,可得牵牢了,省得被拍花子的给拍了去,那我可上哪儿再找个一模一样的去?”
施清如顺势捏了他的大手一下,“说谁胖呢,白我认,胖我可不认,哼,你才胖呢!”
却被他手指的骨节硌得手生疼,哼哼道:“你骨头怎么这么硬,不管,你要给我吹。”
韩征低笑出了声,眼里满是溺爱,“好好好,给你吹,呼——,呼——,这下不痛了吧?”
“嗯,好多了,不过还是不高兴,得待会儿看见什么买什么,才能彻底高兴得起来。”施清如噘着嘴提要求。
韩征最喜欢的就是她冲自己撒娇了,眼角眉梢越发柔和了,“买买买,想买什么买什么,只要我媳妇儿高兴。”
“谁是你媳妇儿了,还没成亲呢!”
“方才我说‘这么好个白胖媳妇儿’时,你自己没有反对的,没有反对就是承认了,现在还想出尔反尔不成?迟了,反对无效……”
两个人低声说笑着,拐过一条窄窄的胡同,便能看见高高的灯架,也能听见鼎沸的人声了。
待再前行了一段儿,上了大街后,更是霎时豁然开朗,只见街道两边都是各式各样的彩灯,左边望去一眼望不到头,右边望去同样一眼望不到头。
除了各式各样的花灯彩灯,街道两旁还摆满了卖各种东西的小摊儿,吃的喝的、花儿草儿、首饰玩意儿、捞金鱼套圈儿的,甚至还有表演吐火吞剑胸口碎大石的……简直应有尽有。
直把施清如看了个眼花缭乱,拉着韩征的手欢喜无限,“原来灯会这般热闹,我明年还要来。”
这还是她两辈子以来,第一次置身这样带着浓浓烟火气儿的热闹里呢,当真别有一番意趣。
韩征自是笑着说好,“不止元宵灯会,其实天桥下经常都有夜市的,只规模没这么大而已,却也差不离,你若喜欢,以后我时常带去你便是了。”
见她笑得一脸的娇美满足,心里也说不出的满足,别说她只是想逛个夜市了,便是要天上的星星,他也定要设法儿摘了来给她。
两人沿街走了一会儿,看了一会儿,韩征见路边有花农卖山茶花环海棠花环之类的,便买了一个亲手给施清如戴上,端详一番后,方笑道:“好看。”
施清如偏头,“真的?既好看,贵些也值了,不然我都想退货了,足足半两银子呢。”
这时节哪来的鲜花儿卖,除了丰台世代的花农们培育出了少量专供贵人们赏玩的,能扎成花环到灯市上卖的,就更是少之又少了,自然价值不菲。
韩征见她一脸的心疼,刮了她的鼻尖一下,笑道:“方才还说要看见什么买什么呢,怎么这会儿就变这么小气抠巴了?放心,你男人有的是银子,你只管可劲儿花就是了。”
施清如有些不好意思了,“我也不是真这么小气抠巴啦,就是忽然觉着银子该花的便罢了,可花可不花的,其实可以省下来的。师父不是说了吗,米都一升涨一文了,我就觉着,花半两银子就为了买这么个花环,至多只能新鲜个两三日,也太浪费了些……不许笑了,人家还不是因为知道你日日都常人想不到的劳心劳力,才跟着忧国忧民的么?”
虽然她这个忧国忧民实在什么用都不顶,反倒有些矫情,可她就是忽然舍不得白白浪费银子了。
韩征忍不住又刮了她的鼻尖一下,“小傻子,那些事儿与你什么相干,你就别想那么多了,安心买买买便是了,天塌下来,还有我给你撑着呢。那边儿卖什么吃的呢,那么多人,我们也瞧瞧去?”
不由分说拉了施清如过去。
却是一家卖鸭血粉丝汤的,闻着就香气扑鼻。
就是没有座儿了,得在一旁等,韩征便有些意兴阑珊了,“还是换别家吃吧。”
本来他也只是为了转移他家傻丫头的注意力,才拉了她过来的,并不是真的想吃。
施清如却见店家的辣椒红艳艳的,芫荽也绿茵茵的,想到韩征一定爱吃,拉了他在一旁等着,等终于等到了座儿,又替韩征把桌椅都仔细抆过了,才让他坐了。
自己却没就坐,而是给韩征烫碗筷去了,知道他自来爱洁,自然不能委屈了他,忙碌的就像一直勤劳的小蜜蜂一般。
看得店家娘子都忍不住赞起来,“官人可真是好福气,娘子这般漂亮,还这般的贤惠体贴。”
韩征本就因施清如一直跟个贤惠的小妻子一样为自己忙个不停,而心下说不出的熨帖,又听得老板娘这般会说话,立时决定待会儿给双倍的钱,面上还要矜持道:“老板娘过奖了。”
店家娘子见他也生得神仙下凡一般,呵呵笑道:“不过要是我家官人也生得跟官人您一样这般俊俏,我肯定比娘子更贤惠更体贴十倍。”
却换来店家的哼笑,“等你也有这位娘子这样的美貌气度,再来想我能生得跟这位官人一样俊俏吧。”
“哼,我年轻时也是我们那一带的一枝花儿好吗?现在你这是嫌弃我人老珠黄了……”店家娘子说着,就要拧店家的耳朵去。
店家只得忙忙告饶,“这么多客人在呢,好歹给我留点儿面子……哎,锅里,锅里粉丝煮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