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把自己手上戴了二十几年的佛珠取下来,递给了段嬷嬷,“给母后放在枕下,有了朕的龙气镇着,定然什么邪祟都休想入侵,定能百无禁忌了!”
又把江院判叫到了御前亲自问话,末了少不了敲打勉励了一番,“病中之人体虚神弱,难保邪祟入体,母后千金之躯,这种事又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尔等必须尽快让母后痊愈,身心俱复,否则,朕决不轻饶;但反之,朕也一定重重有赏!”
这才带着韩征,离了仁寿殿,回了干元殿去。
其时天已快黑了,风也把殿外的树叶吹得沙沙作响,不论是床上时而昏沉时而清醒的太后,还是福宁长公主与段嬷嬷,都忍不住开始紧张起来,哪怕殿内灯火通明,服侍的人也是一大堆,依然没办法不害怕。
看得丹阳郡主又是可笑又是可怜,这都叫什么事儿,任谁见了不得说一句‘做贼心虚’?
可当年她不过一岁多而已,哪里知道都发生了些什么,又从哪里知道前因后果去?也只能竭尽所能照顾太后和福宁长公主,就当是尽自己为人孙女、为人女最后一段时日的孝心了。
翌日,宫里有关仁寿殿闹鬼的事仍是所有宫人们窃窃私语的主题,虽然昨儿出了仁寿殿,隆庆帝便吩咐了韩征立时把流言都给他弹压住,不许宫人们再乱说乱传,更不许传到宫外去,丢了皇家的颜面。
可这般引人入胜,让人又怕又忍不住想要知道更多的话题,岂是上头想禁就能禁得住的?
依然私下里传了一整日,听说还有胆大的宫人偷偷跑去废弃了的东宫一探究竟的。
施清如知道韩征的危机因太后与福宁长公主都病了,得以暂时解除后,便不是很关心这些事儿了,她满心都沉浸在今晚韩征终于能回家了的喜悦里。
如此好容易到了下值的时间,她忙忙和常太医一道离了司礼监,出了宫门。
就见韩征的黑漆平头马车早已侯在宫门外了,施清如的欢喜霎时满得要溢出来,还要顾着常太医在一旁,不能表现得太过。
常太医却是故作嫌弃的一挥手,“心都飞走了,人还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呢,难道没有了小徒弟你,我老头子一个人就不会坐马车了?”
施清如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那师父今儿就一个人坐车了啊,待会儿我让督主绕道儿,去买您爱吃的卤鸡脚晚上给您吃。”
这才雀跃着走到韩征的马车前,让他撩帘伸手一拉,便将她拉上了马车。
随即更是一把拥进怀里,重重吻起来,就跟焦渴了许久的人终于有水了一般,直把施清如吻得只差要窒息了,才终于松开了,在她耳边喘着气道:“可想死我了,乖乖,你想不想我?”
施清如靠在他颈窝处也直喘气,“你说呢?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打算今晚你若再不能回府,我明晚便要乔装成小太监,去司礼监陪你了,反正你司礼监的值房也一样能住人。”
韩征就低笑起来,“真这么想我呢,那我看看,到底是哪里想啊……”
一面说,一面手已不老实的往她衣襟里钻。
让她一把给按住了,没好气嗔道:“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才好了,给我老实一点儿,不然今晚都别想……知道了吗?”
韩征这才乖乖儿抽出了手,在她耳边哀怨道:“真是好狠一小娘子……不过谁让我喜欢呢?”
施清如哼笑一声,“算你识相。好了,我方才答应了师父要去给他买他最喜欢吃的那家卤鸡脚的,你呢,晚上想吃什么?复杂的菜色都这个时辰了,今儿肯定来不及了,不过简单的还是可以做几个的。”
韩征顺势握了她的手,低道:“只要能看着你,就算只有清粥咸菜,于我来说也胜过山珍海味,再说我可舍不得让你弄粗了手,你就别想下厨的事了,府里那么些厨子,我可不是白白养着好看的。”
施清如则捏了捏他的脸,“这嘴巴可真是越发甜了,我尝尝是吃了糖还是吃了蜜啊……”便俯身亲吻起韩征来。
换来他热情似火的反客为主。
二人就这样难分难舍的去买了常太医爱吃的卤鸡脚,又一路回了都督府,才不得不暂时都装出一副正经的样子来,可二人之间那股无形流淌的默契与情意,又岂是遮掩得住的?
反正常太医是一眼就能瞧出来,与二人一道用了晚膳,又吃了茶,略说了几句话,便借口困了,先回了松风阁去。
常太医一离开,韩征还有什么顾忌的,立时也半抱半扶的弄了施清如回他们的新房去……
一个时辰后,韩征终于满足的撩开床帐下了床,赤着劲瘦有力的身体,去到桌边倒了温水,送到床边喂给施清如喝,“乖乖,你还好吧?”
施清如的喉咙早就干得发痛了,就着他的手把水一饮而尽后,才娇嗔的白他道:“浑身都快要散架了,你说好不好?你就不知道轻点儿吗,我是个人啊!”
韩征让她说得悻悻的,摸着鼻子道:“这不是一到激动处,就控制不住吗,下次一定轻点儿,一定轻点儿啊……那你哪里痛嘛,要不我给你揉揉?那里呢,要不要上药?”
施清如其实早不痛了,那种灵肉结合的愉悦她也其实很喜欢,不过就是想撒娇而已,见韩征上道,她也就满足了,低嗔道:“不用了啦,我就是说说而已,就跟你每次都说下次一定会轻点儿,但其实从来做不到一样。”
韩征这才也笑起来,重新回到床上,将她整个儿抱在了自己怀里,“这几日担心坏了吧?还说我要是瘦了憔悴了,要惟小杜子是问呢,那你这分明也瘦了,我该惟谁是问去?”
施清如道:“我又没瘦,只是稍微有点儿睡得不那么好而已。事情真的告一段落了,短时间内不会再出岔子了吗?”
韩征抚着她的肩膀道:“你别想岔开话题啊,你瘦没瘦我可一眼就能看出来,咝……”
让施清如给掐了一把,只得回答她,“太后母女这一病,尤其是太后,没有十天半个月的,好转不了,十天半个月后,南梁太子就要抵京了,那才是当务之急,什么事都得往后靠。所以在南梁太子回国前,应当不会再出岔子了。倒是萧琅,今儿白天去找过我。”
话音未落,施清如已道:“他去找你做什么,难道,他知道此番仁寿殿闹鬼之事,是你的手笔了?我就知道这事儿要瞒过别人容易,要瞒过他却是万万不容易!”
韩征见她急了,忙安抚的拍了拍她,“乖乖,你别着急,仔细着凉了。他是去找我说丹阳郡主一心坚持要嫁去南梁,希望我能帮忙斡旋一下。”
“啊?”施清如越发大惊失色了,“郡主一心坚持嫁去南梁?她之前不是那么抵触此事,说大不了把命还给福宁长公主,也不会如她所愿的吗,怎么忽然就……明明如今形式于她大大有利,再没谁能逼得了她了啊,她怎么……”
韩征道:“萧琅说,她从头到尾抵触的便不是和亲这件事本身,而是太后母女的态度和对她的逼迫,若不是她们逼她,而是朝廷要让她嫁,她二话不说便会同意嫁,因为这是她享受了这么多年朝廷的供奉,应尽的责任。萧琅还说,她其实很想去看一看大周的大好河山,看一看南梁到底与大周有哪里不同,感受一下那迥然不同的风土人情,方算是不枉此生,不然一辈子都只能窝在京城这一方小天地坐井观天,又有什么意趣?”
施清如喃喃道:“那她也不用非要嫁去南梁才能看啊,她要各处游历,只要带足了人手和银子,难道还有谁会反对她不成?南梁太子一听就不是什么良人,南梁更是异国他乡,她就不怕将来后悔也迟了?”
韩征沉声道:“听萧琅说来,丹阳郡主的意思她不嫁,便总得有另一个宗室女要嫁,难道她就天生不该承受这些,别人就天生合该承受不成?”
“话虽如此,到底、到底……”施清如一时有些词穷了,片刻才道:“那萧琅也同意吗,他那日瞧着不是很坚定,宁愿死,也不愿委屈自己唯一妹妹的吗?”
韩征道:“萧琅看起来应当是被说服了,因为他说,还希望我能助他一臂之力,让他去凉州,而且必须是凉州。如此他送了妹妹出嫁到南梁,亲眼瞧着丹阳郡主安顿好后,便好直接去凉州上任了,且凉州离南梁近,一旦丹阳郡主在南梁都城有个什么不妥,他才好立时赶去为妹妹撑腰。”
这下施清如越发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韩征也没再说话。
良久,施清如方低声叹道:“他们兄妹实在难得,我们这辈子能遇上他们,能得他们如此相待,是我们的福气与幸运,却是他们的不幸,也许能远远的离开京城这个伤心地,能远远的开始新生活,于他们说来,反倒是一件好事吧。”
萧琅想要远离,她不敢说是不是与自己有关,可丹阳郡主想要远离,她却将心比心,敢说定是与韩征有关的。
她那日能那般奋不顾身的站出来为韩征作证,甚至当着太后和福宁长公主的面儿说出只要她们不再为难韩征,不再揪着韩征不放,她便自愿嫁去南梁的话,如今自然也能为了韩征,真嫁去南梁。